第九十六章 青羽巷
章茹君道：“雪jiejie，什么时候去四川啊？” 唐雪道：“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章茹君的心里开始有些矛盾，因为他既想马上就离开北京，可又忽然想留下来再看看。 唐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茹君，要不你先在北京留一段时间，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忙，等我忙完了你再跟我一起走。” 章茹君急忙答道：“好呀好呀。” 唐雪道：“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给你们俩安排一个地方住下。” 章茹君道：“哪里啊？” 唐雪道：“青羽巷，离这里有些路，你们收拾一下细软，我们就走吧。” 章茹君和夜莺起身去了各自房间，将衣物收拾好后，就跟唐雪出了布店。 云如海并没有与他们一起同行，他留在布店，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申时末，他们到了青羽巷。 青羽巷处皇城正南方，离皇城约有十里路。 这条巷子只有五步宽，而且是弯绕的，是条死巷子，因为最里面不是出口，而是一个宅子的大门。 这个宅子并不大，有一个客堂，一间伙房，一个凉亭，六个房间。 唐雪就是住在这里。 除了一个负责伙食的胖女人，夜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但唐雪告诉他们，这里还住着另外一个女人。 她并没有说是什么女人，夜莺自然也没有问，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些日子要么和女人待在一起，要么因为女人的事而缠身。 他也很矛盾，不知道该痛苦，还是应该感到庆幸。 他的心里，既有对殷苏苏的恨，又有对章茹君莫名的依赖。 当然，还有对自己的悲哀。 放好东西后，他们到了客堂。 宅子的布局很简单，凉亭在前院，中间是客堂和伙房，后院左右各三间房对着。 唐雪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样子好像做什么都很像。 像个婚姻中的小女人，也像个独断专行的大女人，还像个生意人。 像个手无缚鸡之人，又像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她能和相差十岁的章茹君做朋友，也能和明月方丈那种人谈笑风生。 所以，夜莺很清楚自己该对唐雪说什么话。 那就是有用的话。 “唐掌门，刚才云掌门说，要让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这三法司重审谢冲一案，为付楚洗脱冤罪，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唐雪道：“当然不容易，所以这件事要麻烦少卿去办。” 夜莺道：“皇上下过御诏的案子，若要重审，必须要有奏疏参到司礼监，由司礼监给皇上过目后送到内阁票拟，再由司礼监将票拟报给皇上作出最终决定，或者由大九卿直接上奏疏给皇上，可是这样的案子恐怕司礼监是不会报给皇上的，大九卿也不敢上奏疏，否则有损皇上圣明。” 唐雪道：“内阁都有些什么人？” 夜莺道：“内阁首辅是武英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童心铨，还有华盖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士奇、谨身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杨荣、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严狄、文渊阁大学士袁定宇、东阁大学士傅农、太常寺卿杨溥。” 唐雪道：“按理说，华盖殿是首辅，谨身殿是次辅，其他都是群辅，童心铨也是真有本事，没在首辅的位子，竟然人人都说他是首辅，就连杨士奇、杨荣、杨溥这三杨老臣也拿他没办法。” 夜莺道：“童心铨权势太重，朝中群臣对他颇有忌惮。” 唐雪道：“内阁里面就有四个人兼着尚书的职位，六部中除了早已身退的户部尚书沈卞闻，就剩邓公旗这个礼部尚书没进内阁了，难怪他要跟着赵王谋反。” 夜莺道：“童心铨并不想得罪朱庭和卢正钦，司礼监掌印太监冯寿也不想惹恼皇上，所以内阁和司礼监都不会把奏疏呈给皇上。” 唐雪道：“沈卞闻已经不问政事，又是童心铨的亲家，自然也不会参奏。” 夜莺道：“所以大九卿里的六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不会帮这个案子重审去参奏，只剩下都察院和通政司了。” 唐雪道：“都察院都御史李德鸣和通政司通政使王刚，这两个人有没有派系关系？” 夜莺道：“他们二人倒没有什么派系关系，而且他们和严狄的交情很好，如果真能三法司重审此案，李德鸣和严狄都会是主审官，另一个主审官自然就是朱庭。” 唐雪道：“所以只有让李德鸣去上奏疏直接呈给皇上了。” 夜莺道：“我来大理寺的时间短，并没有见过他，但我可以去找他，而且不能让朱庭知道。” 唐雪道：“付楚是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我知道你一定会帮他的。” 夜莺道：“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希望他不会怪罪我之前对他隐瞒。” 唐雪道：“他也从来没有问过你的身份，所以就算他知道了，他也绝不会怪你。” 夜莺道：“那就好，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去找李德鸣？” 唐雪道：“今晚。” 夜莺道：“好。” 章茹君已经很清楚，无论她跟着唐雪还是夜莺，都已经陷入了一个朝局的变幻之中，她也就这么突然之间发现了父亲的行为，发现了这个世界远非琴棋书画那么简单。 但她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甚至因为唐雪和夜莺在身边，她对要面临的新的世界和新的自己，反而充满了期待。 她不知道今晚夜莺去见李德鸣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对那个叫付楚的人如此上心。 就算要拿下青红山庄，也应该会有别的办法，完全没有必要用上疏重审这个方法。 皇上亲下御诏定案，要让皇上重新翻案，岂不是让皇上打自己的脸？ 那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李德鸣会去帮他们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吗？ 酉时正一刻，中军都督府。 夜莺并没有急着去都察院见李德鸣，而是先找到了张辅。 他找张辅是因为有两件事。 一是张辅认识李德鸣，而且关系还不错，他想让张辅给他一些帮助。 二是今天唐雪说付楚和张意纯在一起，他想知道张意纯和付楚是什么关系，张辅是不是也认识付楚。 很快，他从张辅那里得到了几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今夜戌时正，张辅正好要去李德鸣的家里，而且王刚、严狄也会前去。 第二，付楚不仅认识张意纯，也认识张辅，张辅有意帮助付楚。至于张意纯今天为什么会跟付楚在一起，张辅也不知道，因为张意纯还没有回来。 张辅之所以会把这些告诉夜莺，是因为他知道夜莺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夜莺和付楚的关系。 中军都督府到李德鸣的家并不算太远，但他们打算马上出发，为了躲避大理寺和东厂的跟踪，夜莺并没有和张辅同行。 李德鸣身为都察院都御史，他的宅子却并不大，可是很安全。 李府宅子的地下至少有十间密室！ 张辅一个人进入到地下密室的时候，李德鸣、王刚、严狄已经先在那里了。 然后，夜莺竟然紧随着张辅也到了。 张辅感到很惊奇，李德鸣他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谁也不知道夜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因为李德鸣并不知道夜莺会来，而不在他计划之内的人，没有他亲自出去许可，是万万无法进入密室的。 张辅立即介绍了夜莺给他们认识，以免众人惊慌。 “德鸣兄，看来你这个密室也不安全啊。”王刚朝李德鸣笑道。王刚是通政司通政使，今年四十五岁，在大九卿里，除了朱庭，就属他年纪最小。 “是夜莺的功夫好啊，真正的神出鬼没啊。”李德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