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刀下留人!”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虽只有一人,人群却后退了一步。 芳伶与樊骆将剑收回,芳伶却看着來人一顿冷嘲热讽,“我当是谁,不就是贤王的狗么?怎么?贤王的骨头丢这了?” 影卫冷然将弯刀指向芳伶,神色颇带轻蔑,“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洛城侯沒教你们怎么说话么?” 正在芳伶与鹿化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阿蓝给了樊骆一个眼色,可樊骆并不知其意,反问:“这是贤王的人?你可认得?” “认得......”阿蓝答道,怎么认不得?“你带着少主去十八层罢,我留在这断后。” “这怎么行?!” “老熟人见面,得说两句话不是。”樊华在一旁笑得贼兮兮的,这影卫办事可是很牢靠的,既然援兵已到,这里便不再着手了。 阿蓝瞪了樊华一眼,长剑横扫,包围圈硬是扫出了个口子,一脚就将樊华踹出去。青森与樊骆霎时也随着樊华出了圈子,芳伶从高处跃下,剑尖横指他们三人。 鹿化弯刀一甩,脱手而出,贴着芳伶的面扫过。 “我说了,这是王爷的人,既然你不听劝......”鹿化冷笑一声,归手的弯刀在手里绕了一圈,洞顶又降下许多如同蝙蝠的影卫。 未过三招,芳伶便已知大事不妙,对着所有人道:“莫要交手,给我追!” 若不能在他们进入十八层之前拦截,注定是一场空。鹿化也深知此理,一直拖着芳伶的步子。为何不杀?洛城侯的地盘,还是低调些的好,毕竟王爷不在呢。 影卫一直追着小倌们走,能不杀就尽量不杀了,这一路的血看得路人心惊胆战的,比这黑漆漆的洞可要吓人。 芳伶对着鹿化,阿蓝却横插进來,想尽办法将鹿化挑开,鹿化只得避开阿蓝跟芳伶对上。 “这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阿蓝似乎不领情。 “这是王爷吩咐的事情,容不得你我私人恩怨作祟!”鹿化将阿蓝推开,弯刀与芳伶的长剑碰撞不断,他顺道还点了阿蓝的xue道,气得阿蓝只得在原地看着。 芳伶心中一阵阴笑,看來这关系还是非比寻常了。也不再跟鹿化周旋,开始找着机会朝着阿蓝打去。 阿蓝站在原地,气得只能运气解xue,鹿化看出她的意图,边与芳伶交手,边道:“莫要强行冲xue!” 可还是迟了一步,阿蓝已然冲破了xue位,嘴角渗出几滴鲜血。鹿化心中一阵担心,却被芳伶抓住了机会,一剑就朝着阿蓝刺去。 鹿化的弯刀却哪有长剑的尺寸,伸手去阻止却已來不及。 “噗嗤,,” 长剑穿身......阿蓝紧攥长剑,用力的在芳伶的心口上旋上半圈,才肯拔出。 “这算我们馥国的。”阿蓝擦擦嘴角,鹿化忌讳她知道,人是死在她手上的,自然是算她的,她可不想白白的欠人人情。 阿蓝看着芳伶倒下,将剑蹭了几下他的锦衣,将血拭去,收了剑就要追上去。鹿化看着她淡漠的背影,心中似乎有刀在绞,眼里只有她的衣角与香腮。 他忽然握住阿蓝的手,用力一扯,将她扯到自己身边,神情温柔下來。双唇想要轻覆眼前人的红唇,却颤抖着无法动弹。 鹿化将眼一闭,将内伤的药放至阿蓝的手中,一把松开手,他不能...... 阿蓝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忽然变了一番模样,即便是蒙了面,她依旧能感受到鹿化布下蠢蠢欲动的唇。 “啪,,”她毫不犹豫的给了鹿化一巴掌,转身,只留暗香。 她看着手中的药,心却跳得厉害,她对他只有厌恶,哪來的爱? 鹿化靠在溶洞边上,过往的路人全都作鸟兽散,只留他与芳伶的尸体在湿冷的角落。明明彼此能感受到心跳,眼中也都带着莫名的感情,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即便沒有雨化的身影,他也不可能再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规矩。 “啪,,”这回是他自己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一些事他永远不能做。 鬼市十八层,并不是地狱十八层。只是靠近溶洞的末端,是溶洞的最深处,除了一些人,普通人是决不能进去。倒也不是说不能进,是不敢进罢了。 樊华看着人影越來越洗漱,身上汗毛耸立,轻揽衣衫。身后还能听见影卫与小倌厮打在一起的声音。 “叫什么不好......十八层......”樊华抱怨道。 青森看着跳跃的灯火,回头相望,影卫们似乎并不想动手,下手都很轻。 “洛城侯是何人?” “也不怎么的,就是李宏封的一个侯爵,在洛城这是非之地,势力比较吃得开罢了。你想着洛城侯,还不如想着洛城鬼,名字相差无几,可能力天差地别。” “我知道,书中有记载的。”樊华道,他刚出來时,阅卷万千,本以为这洛城鬼此生不得见,却偏偏这么巧。 说着,他们也到了十八层的入口,一个守卫都沒有?樊华与青森有些疑惑。这布局也不同于各家各派的做法,哪有人把石磨横摆在门口的? 樊骆将罗盘摆放在石磨之上,却不见任何动静,耳边只闻树叶摩挲的声响。可......这溶洞里,哪來的树叶? 樊华在黑暗中定眼一看,鸡皮疙瘩全起來了,那飒飒声响,可不是什么树叶,而是千万只虫子发出來的。那千万只虫子黑压压一片,全爬在石磨上,缝隙不留一丝。 “走罢。”樊骆道。 “不等阿蓝?” “我在外边等着,你们去吧。”樊骆摘下纱帽,恭敬的站在他们面前,忽然想到他们似乎还沒见过洛城鬼,道:“你们进去,只管大喊洛城鬼就是了,若是沒人,你们便叫他老不死的,他定出來见你们。” 樊华见她真要在这等着阿蓝,也不阻拦她,绕开石磨就朝里边走。 多行两步,拐角转弯,却见光亮,还闻潺潺流水声。行至深处,才晓得十八层别有洞天。这溶洞的深处,竟还有一个小瀑布。十八层宛如和尚手中的钵,上下小,肚子大,开口处能看见一片蓝天。 十八层也不是如此的可怖,倒是像极了世外桃源。这世外桃源还住着几户人家,有小桥,有流水,还有剑影凌乱的身姿。 樊华气沉丹田,卯足了劲,大喊一声,“洛城鬼!” 话音刚落,一个佝偻的老头子就站在了他面前,似乎也不像樊骆说得那般难见。老头虽瞎了一只眼,可看得还是很真切的,绕着樊华看了一圈,使劲的点点头,最后又长叹一声。 樊华与青森不明所以然,青森开口问道:“老人家可是对我家少主有话要说?” 老头子背着手,朝着一间茅屋走去,一路不停的叹气。 进了房子,却不似十八层那般别有洞天了,这茅屋外边多简陋,里边就有多简陋,就是家徒四壁的完美代表。 洛城鬼也不客气,不招呼他们喝茶,他这确实沒有茶水。他就坐在矮桌子边上,看着樊华,又叹了几声气。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你着实像你娘,却又更甚于她。唉......只可惜,你们无福。” “我......”樊华顿了顿,其实他來不是來算命的,他不大相信命这东西,他來可是为了冰蚕毒的,这老头子跟他神神叨叨什么呢。 “你莫要开口,我知道你來意,可是你既然能來,就说明我跟你有缘分,不如且让老夫替你看看这命?” “我可不信,我只信我命由人不由天,鬼老前辈若是执意要看,晚辈自是相允。” 却也好似知道樊华会答应一般,他抓住樊华的手,从肩一直顺着臂又摸又捏的,然后再是瞅了樊华的掌心半天,一声苦笑。 “娃娃,你是想听好的,还是坏的?” “不能好坏皆说?” “成,我说完了,你莫要不高兴啊,你可以不信我这个老头子的。”他清清嗓门,缓缓道來,“你可知你娘的事迹?” “不知。” “唉,你若是知了,也会感叹红颜薄命罢,她是何等的飒爽,又何等的美貌,只可惜天意啊。” 洛城鬼回想当年,行至馥国,樊璎且还是公主,却能歌善舞,文武精通。她手执缨枪站在城楼细数将士,将士手中无酒却能自醉。只叫她上了沙场,英姿飒爽犹酣战。可再怎么强势,也终归是女人,怨死情劫中。 馥国强盛却逃不过天劫,沙暴一场,民不聊生。可惜无耻小人纳兰氏在世,惦记上了馥国,不但不施予援手,反倒落井下石,趁机发难。 当时樊高祖还在世,计谋尚能弥补馥国将士人数之不足,可沙暴的侵袭也撑不了多久。樊璎作为一国公主,肩扛重任,已然决定前往大凉寻求援助,望大凉先帝能施以援手。 兴许,当时樊璎只要联姻,便能将馥国挽救于水火之中,可惜却是倔脾气一个。非不同意,还只身前往大凉。 苍天浩劫,不随人愿,她方到大凉,樊高祖却患病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