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陛下召臣女前來,有何要事?”一袭白衣的纳兰堇站在纳兰连山的寝房前,眉头垂下,哀怨的看着纳兰连山。 “堇儿......你來。”他躺在偌大的床上,对着纳兰堇招招手,遣退了周遭的宫人,独留他与纳兰堇,待纳兰堇坐到床边,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是否还在怨皇兄不给蔻儿主持公道?” “臣女......沒有。”说出这句话,纳兰堇的头却埋得很低。 纳兰连山摸摸她的头,“你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忽然一滴泪滴到了纳兰连山的手上,看着强势的纳兰堇正泪目看着他,道:“皇兄,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蔻儿素日最是可爱,我......我实在放不下。” 纳兰连山替她拭去眼角泪水,温柔的道:“皇兄不求你放得下,只叫你替百姓着想便是了。你接任侍卫长之时,曾豪言壮语道要保一方平安,现在你可还记得。” “记得......可!” 他知晓她要说些什么,“我何尝不想踏平了大凉,也何尝不想让李宏交出凶手等人,可你想过吗?馥国遗民已逐渐融入大凉,成为一方势力,李宏会容得我们杀王取颅?我们浣月是强盛......可你想过后事?” 虽然纳兰堇骑射精通,功夫了得,可论心计,论远谋多少还是差了些。 “可若我们打赢了大凉,我们便有更多的土地,百姓也会有更多的土地。” 纳兰连山听闻至此,笑了一声,这话说得太嫩了,“我们若是打起來了,必定消耗大量财力人力,你可想过百姓的日子会多凄苦?再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艾尔巴·尼古巴不得我们打起來好坐收渔翁,堇儿,你莫要意气用事,怒火遮眼啊。” 这等事情,为何要说给她听,“皇兄想让我作何?” 纳兰堇此语出,纳兰连山方才松了口气,她开口了就好办了,纳兰堇是有情义之人,说到之事定会做到。 “我要你跟着使臣去沙城,把你皇嫂带回來。” 可这么一说,纳兰堇就疑惑了,“我如何将皇嫂带回來,皇嫂可是抱病在身,经不起长途跋涉的。” 纳兰连山冷笑一声,这幌子也就自己这爽朗单纯的meimei会信了罢。 “这是假的,李宏在心里说的三分是真,七分是假,你皇嫂应是被当成了人质困在京都了。” 纳兰堇听到自己的皇嫂被当成了人质,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可是她的娘家,怎么对她一点都不客气的! “他们为什么要软禁皇嫂!” “你也知道母后掌权太久了罢,我管得住前朝,可后宫无你皇嫂,我纳兰氏族也许会有一日被余氏取代,堇儿,你肩上担子可不轻。” “皇兄,你且安心养病,我定不辱命。” 纳兰连山宽慰的拍拍纳兰堇的肩,忽然觉得有些透不上气,但还是接着道:“余氏独大,狼子野心,怕你一路不会太顺,你是公主他们不敢下死手,但你要小心他们暗中对付你皇嫂,知否?”他话语声越來越小,越來越虚,喘得也更厉害。 “臣女知了!”纳兰堇作拱手礼,退下。宫人与太医们又从门外涌入,将纳兰连山包围在一起。 翌日,皇榜告示,月城人尽皆知惠宜公主殁了。并有令,全国素缟三日,月城素缟一月,违令者斩。此消息震惊整个浣月,霎时间所有疑惑四面涌來。 再日,天子下诏派外史前去沙城与大凉外史共商讨惠宜公主事后。 七日后,惠宜公主尸身到达月城。 便是未到冬至,却也冷,冷在空气间,弥漫在漫天白纸中,嗅出一丝的悲凉。运尸的车队,马不停蹄的从京都赶到月城,不知累死多少马匹。车队方进城,就看到百姓站在路旁两侧,双膝跪地,万籁沉寂。 马蹄作响,踏到沾月楼前。纳兰连山站在沾月楼上,望着浩荡车队,心中不免的酸痛,他真想现在便率十万大军破了沙城,直取京都,取了李氏一族的人头。 他终还是忍住了,长呼一气,背过身去,回到了房内。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月城。 半月后冬至。。 风卷黄沙,一块破旧的石碑被掩埋在黄沙之中,只露出难以看出是朱漆写上的沙字。车队在黄沙中缓慢的行进,走两步就会被吹得走偏,沙子迷了眼让人无从看清自己下脚是何处。 “來者何人!”许多名将士站在城墙上对着城下的來者大喊。 “鸿胪寺少卿北川!” 带队的男子站在城下拼命的大喊,呼声想要高过风沙之声实在太难。沒法,怕敌军趁着沙暴进入,将士只能从城墙上吊下一人坐实了來者身份才能开城门。 被吊下來的小将眯着眼看清了那个所谓鸿胪寺少卿的模样,也不怎么帅。看看手中的令牌,其实他也不知道鸿胪寺令牌长什么样,看了好半天。 在后边的一个清秀的小哥看不过去了,一把拉开北川,亮出自己的皇牌。 “御前带刀侍卫长月辉公主!” 鸿胪寺的牌子是认不得,可皇牌总是知道的,锃亮锃亮的,就是在这黄沙飞天的时候也能看见这璀璨夺目的牌子。 小兵拔出腰间的两面小旗子对着城上挥一挥,过了片刻,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才开了一条缝,黄沙便向缝隙涌去。 纳兰堇这小身板根本就不用迈步子,站着就能被风吹进城里。待全部人进了城,他们又废九牛二虎之力将门关上。 他们正弹身上的尘土,一名穿着白袍一头金发的俊逸公子朝着他们缓缓走來。 公子朝着他们作揖,道:“沙城节度使萨柯,见过大人。” 纳兰堇警惕的盯着他的脑袋,馥国人?馥国人还真是哪哪都有,沙城这军事要地竟让一馥国人当节度使,真是令人瞠目。 萨柯将他们领进政务堂,将门紧掩。又将人给他们打水擦擦脸,还端上了一些小食。 “路途遥远,正值沙暴來袭,大人们辛苦了。”萨柯从始至终嘴角带笑,看似二月春风,身上是一股远离大漠的宁和气息,待他们也很平淡沒有过分的热情也沒有疏忽。 纳兰堇边擦着自己脏兮兮的脸,边打量政务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甚至还在这水如黄金的地儿种起了竹子。 “城中还有事,在下告退。” 萨柯突然走开了,纳兰堇看着他合上门,问道身边的北川。 “我们浣月怎么给他当节度使,他是馥国人吧!” “就因为是馥国人,才给当的,不然要是大凉的,我们不得心惊rou跳的?再说了,他是双节度使,就算卸了我们这边,他还是大凉那边的,还不如给一个人管,少点麻烦是不是。”北川拿起一块大饼津津有味的嚼起來,到了沙城这边寸草不生,再晚几天他估计得饿死在大漠里。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他怪怪的。”纳兰堇皱着眉,却又说不上來哪怪。 北川冷笑一声,“谁看见他都说他怪,沒办法,他人就这样,猜不透。我们还是赶紧歇息,跟大凉那边约个时间洽谈一番。” “大凉派來的是何人?” 北川嚼着大饼,想了一想,“应该是卓赫吧?他们慕家被李宏派來镇压狐胡游兵,按理來说这等重要的事情大凉贤王会亲自过來的,但是不巧他似乎有事南下了,所以应该是见过场面的卓赫。 卓赫...... 此命不禁在纳兰堇脑子里回荡了几圈,她对这个女人影响非常深刻,对不热衷的事情冷血的沒话说,听说那樊华便是她一手养大,她倒是要问责问责她! 看见纳兰堇若有所思的模样,三十好几的北川赶紧道:“jiejie,你可别乱说话,要是打起來了,节度使会直接把我们轰出城门的。” 纳兰堇一听,又疑惑的问:“为何,他只是个节度使!我可是从二品的御前带刀侍卫长兼公主!” “这里有规矩的,不管哪国的人,都不能惹是生非,除非两国开战,以沙城为目标,如果萨柯出事,馥国人狗急跳墙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原來如此~利用萨柯的特别身份综合沙城的势力,这样双方便不敢乱來了。 其实纳兰堇对萨柯好奇,北川何尝不是呢?李宏与纳兰连山曾想给他加官封爵,他却只想在此守护城池,论多少银两多少良田也不走,问他为何,他却只道是为等人。至于是何人,无人知晓。 满腹经纶,却不愿到都城坐享荣华,试问这世人何人能做到?除非他是为了某个目的。 可你说他不单纯,宫里派了多名探子,却一无所获。然后每年都会按时将沙城的各项数目捎到月城,如此平淡,却挑不出一点错处。 一名小兵开了门进來,又端來一些东西,默默放下就要走,纳兰堇拦下他,问道:“节度使去哪了?” “听闻城中有个郎中医死了人,节度使正前往调解呢。” 纳兰堇眼咕噜一转,道:“能不能待我去瞧瞧。” 北川听她提出这等子意见,嫌弃的摇摇头,“外边沙尘大得很,非要出去,好好的姑娘家都要成了男人了!” “你管我!”纳兰堇转过头來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拉着那小兵就狂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