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到京都沒几日,樊华等人就要动身前往沙城付职,府邸也交由了李贤來打理。那郡王府实在是沒什么好东西了,九凤剑和别的贵重东西全带在身上了,那府邸空留一池锦鲤。 听闻粮草早就在他们动身前搬运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是如此了。事关紧急,怕他们到沙城时,沙城内驻城将士也会前去相助,而浣月也不得不动兵。这样一來,沙城便是空的,纳兰堇那边倒也不用怕露馅了。 山峦叠翠,江河不息,谁不愿为这大好的山河拼得头破血流。李贤与李宏的争夺其实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敞开了心扉说上几句,便能化解,可两人却偏偏不肯道出。 商船靠岸时,忽然听到岸边一阵的sao乱,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了樊华的清净。樊华走到甲板上,看到一个脏兮兮的身影,身上挂满了各种算命的用的东西,他的心忽然提了起來。 那弓着背的老头,转过头來看见甲板上的樊华,忽然裂开嘴笑了。 “放他上來。”樊华冷然一道,下人们都给那老头让出了一条道。 青森端來香案,又沏了一壶茶,樊华席地而坐,在甲板上喝茶望风。洛城鬼坐到他前边,端起一杯茶,抿上一口,摇摇头,似乎是嫌弃了。 “老先生为何在此?”樊华一身白袍,袖口刺着仙鹤的飘逸模样,金发用玉冠束起,是比在鬼市贵气得多。 “我是要前往沙城,找我徒儿的罢。途经此地,老朽算上了能碰上熟人,这不是碰上了娃娃你?” “你徒儿?是何人?不若道出來让我听听,沒准我知道呢?” 洛城鬼摆摆手,不肯说,“不说他罢,说说你。” 樊华倒吸一口气,上次他一语惊人,不晓得此次会说出什么话來,连忙让青森将周遭的下人遣退了。 “老先生上次的锦囊,可是吓得晚生夜不能寐,这次还请嘴下留情。” 紫微加七煞,若是被宫里的人听了去,毕当是死。李宏李贤尚且不大信这些,可凌升一派沒准真的会不惜血本的将自己斩早除根以除后患。 洛城鬼掏出自己的那个破葫芦,将一个小星盘摆在他跟前,那星盘的指针始终都沒落定,一直指着西方摇摆不定。 “贪狼本当空,如今七煞乍破,世道已乱,只待破军一处,江山易主,已成定局。” 樊华听到此话,端着茶盏的手不禁一抖,到了嘴边的茶,还是给放下來了。洛城鬼瞧他这副摸样,多少也能猜出是什么情况。 “娃娃,便是你不是七煞,自然会有他人成为七煞,此乃天意轮回,你莫要害怕。你想要仁,也可杀生成仁。你且看这世道,李宏醉翁之意不在江山,纳兰连山虽是帝王,却逃不过情劫。 江山破碎,乃迟早之事。若你执意不肯听从天意,你必然遭劫。” “别说了!”樊华打断他,这大夏天的,他已经听得全身寒意,便是坐在这阳光下,也觉得自己的头顶是一片黑暗。 洛城鬼看他的模样,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不听,老朽便不多嘴惹人嫌,老朽找别人玩去!” 樊华坐在原地,身上还是冷的慌,他轻拢衣衫,觉得呼出的气息都要被冻成了白霜。青森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跟前。 “少主......这些话,你莫要介怀了,大不了,就当做是玩笑话听听便过去了。” 樊华抖着接过那杯热腾腾的茶,喝下才觉得好过一些,他道:“其实我在想,到底谁是贪狼,破军又是谁......如果不聚,也许能避开?” 青森将他搂在怀里,如哄孩子般拍拍他的背,洛城鬼说的这些话都实在太重了。樊华这辈子兴许都沒想过会称王,便是当上个郡王都是意料之外,兴许这是命? 洛城鬼拄着那破烂的杖子走在船上,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來手指头一掐,朝着前边走了几步,然后一个拐弯。 “噗通,,”纳兰堇将一块小石头丢进河里,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站在船边。 “小娃娃?” “哎呀!妈呀!”正在发呆的纳兰堇忽然被洛城鬼一吓,手中的小石头散落了一地,“你谁呀!”她拔出腰间的佩剑,看这老头脏兮兮的,不像是个好人。 洛城鬼皱着眉头,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拿着手杖,“哎呀~怎么能对老人家这般呢?我是见你一人闷闷不乐,好心过來跟你说说话的。” 纳兰堇依旧不肯松开手中的剑,保持着蓄势待发的模样,“快说,你到底是谁,不然我喊人了!” “我就是一算命的老头子,那个金发娃娃好心让我随他一起去沙城的。” 纳兰堇得到他的解释,才把剑给收回去,开始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她边拾边道:“你是算命的?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认识你?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让你上船乱逛罢?” 若是叫樊华把她的话听了去,定会火冒三丈,气得直跺脚。 “你哪來的那么多问題呢,老朽就是好心过來替你排遣时间的。” 纳兰堇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一身脏兮兮的能有什么好玩的,“你能有什么好玩的?看你像个乞丐,身上一堆沒用的。” “唉,你这就不懂了吧,老头子虽然老了,身上脏了点,可是还是有点本事的。你最近是被情所困是吧?” 纳兰堇眉毛挑起,“看不出,你看得还挺准的嘛,还有什么,说來听听?” 洛城鬼捋了捋胡子,道:“你喜欢的是个当官的吧?聪明,但是不会武,对不对?” “你猜的吧?”纳兰堇有些不大相信,怎么有人会算得那么准呢? 洛城鬼将她带到一旁,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神乎其神,唬得纳兰堇一愣一愣的。沒办法,谁叫纳兰堇跟自己的徒儿有缘分呢? 洛城鬼遥想自己当年,也是俊俏的小生,只是这五弊三缺把他弄成了这幅模样。他也曾风流倜傥,迷倒一群小姑娘,也喜欢过一个温婉如玉的姑娘。 一路上,洛城鬼随着他们蹭吃蹭喝,若不是樊华知道他來历,真想把他这个老无赖给丢下船。还拉着阿蓝和纳兰堇说什么命什么缘分,一路上吵吵嚷嚷。 日子一日一日的被这路途消磨过去,一月又余,他们终于到了沙城。只是这天不大好,风大,卷得沙到处飞。 萨柯早就在城外数里相候,往时他定不会远走相迎,也不知道是沙城局势不妙,还是别有用心。 纳兰堇远远的看见萨柯,就一直躲在车里不肯下來,任何人都奈何不了。樊华见她耍小孩子脾气也不理,拉着萨柯将沙城局势了解了一遍。 萨柯道沙城现在确实是人去楼空,除了自己一个节度使,还有一些百姓。两军已撤回了各国界内,期间艾尔巴·疾也未來沙城掠夺。 他又悄悄的同他道,樊骆一直想着是否要随着樊华前往京都,可被拦下來了,如今樊华再访沙城,相信樊骆不日将会与他相见。 沙城如今空空如也,樊华也沒了住的地儿,只得住在萨柯的府邸。萨柯往日事务繁多是住在政务堂的,可也不是沒有住处,只是离政务堂远了,跑來跑去不方便。 萨柯给每个人安排了住处,那是方见上纳兰堇一面,只可惜纳兰堇视若无睹,直径的走过他身旁,冷得叫人难受。 是夜,樊华正打理着自己一头秀发,铜镜里是映着的是他的桃眼。他起身走到房门前,看那星河璀璨,忽然想起了洛城鬼。 他回过头,问青森:“洛城鬼呢?” 青森忽然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他今日悄悄的走了,连道别的话都沒说。” “这么匆忙?也不知道他从洛城來到这荒芜之地有何急事,他的徒儿也不知是谁。” “他的徒儿......就是萨柯......”一个黑影从房檐上跃下,面带黑纱,这声音,是樊骆? 樊华将她邀进房内,将门关紧,替她倒了杯水,“骆姨星夜赶來,真是劳烦了,不知何事?” “也无事,就是挂念少主你。方才我在房檐上听你提起洛城鬼,原來你们还不知萨柯就是洛城鬼的单传徒儿?” 樊华与青森摇摇头,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俊俏的萨柯竟然会拜这种老头子为师傅,而且萨柯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会想到呢? “早年洛城鬼就到了沙城,正碰上萨柯,他觉得萨柯很有根骨,便收他为徒,此后多年,他在洛城,一直从未与萨柯相见。此番前來,怕是他时日无多了......” “怎么说?”樊华问。 “洛城鬼喜安逸的日子,不惜千里迢迢來到此地,想來关系人命。而且洛城鬼一门,死前都会将位置传给自己的徒儿,想來他有可能算到了自己的日子将至,所以前來辞别。” 如果萨柯是洛城鬼的单传徒弟,那么说,萨柯身上也会有五弊三缺,他与纳兰堇只能远看,不能触及? 灯火摇曳,樊骆喝了一口水,接着道:“你们两就跟着我去见见樊家军罢,反正日后定要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