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正月廿七,惊蛰时分,大部队分散绕开了大凉的重重关卡,抵达京都。 一场小雨,青森替樊华撑着油纸伞,站在镇国将军府门前,那赤色的大门紧闭,樊华眯着桃眼,怒火中烧。 他敢保证,他这辈子做得最沒脑子的事情,就是将樊城给丢在了京都! “啪啪啪!”樊华夹带着怒火,拍着将军府的门。 琅这个混蛋,竟然在关键时刻胳膊肘向外拐,听闻他到了梨谷,立马就将樊城给带回了京都。带回京都他就不说什么,还带來将军府,他是嫌弃这老太太虐不死他的心肝宝贝儿?! “吱呀??”大门打开了,是一个面生的下人。 那下人端详着來人的模样,欲要关门去禀报,却被樊华一个跻身进到门内。 “公子!公子!将军府不得擅闯啊!”那下人瘦瘦弱弱的,欲要拦下樊华,却被樊华揪着衣襟丢到一侧。 院内听到了动静,來人了,樊华还以为是谁,这不是老熟人,柳如梅么? “柳姨娘,许久不见,别來无恙?”樊华捋了捋自己高高束起的金丝,笑面如花,可那身上散发出來的恶气似要将人生吞了。 柳如梅站在他的跟前,笑得可灿烂了,她手执绢扇,顿首行礼,也不算忘本。 “齐郡王亲临寒舍,不知有何事?家中老母身体抱恙,已躺病床一月有余,夫君且在外边征战四方,唯有我这见不得人的内人招待郡王了。”柳如梅对他道,也是说明了老太太的情况。 她知道为何而來,这番话,不过是客套的。自她晓得老太太将樊城给带回來,她就猜到会有今日。不过也是不巧得很,老太太一个月前就一病不起了,直到现在。如今这偌大的将军府,都已是她打理了。 “怎么说,都是郡主,晚辈自当前去拜会,还请姨娘引路。”青森看着樊华那一脸jian诈,知晓他待会那话,肯定说得不大好听了。 柳如梅带着他左拐右拐的去到了老太太那,是个幽静的地方,除了几名下人,就再无人进出了。 樊华迈进那小院,能嗅到一股药味,柳如梅沒说假话。他现在是被老太太气得想将那世界最恶毒的话给说出來了,却在心里忍着,只得悄悄的幸灾乐祸,真是坏事干多遭天谴。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出來打水,看见柳如梅领着两名高挑俊逸的男子走进來,不由的警觉起來。她将铜盆放在井边,一路小跑回去。 “郡主,郡主,樊华回來了!”老嬷嬷跪在老太太的床前道。 也不等老太太回答,双耳就听闻那叩门声,一声一声的,就好似阎罗殿里出來的般。 “齐郡王樊华,前來拜会!”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听到这声音,真是他,他竟然还敢回來!他就不怕李宏赐死他么?她想着,挣扎着起身,叫那老嬷嬷带樊华进來。 当樊华站在她面前时,心中情感颇为复杂,她见的人多,经历的事也多。他看着像樊璎,像梅妃,却更像除去了许多恶的李贤。 执扇的姿态,看人的眼神......唉......她早就该知道会这样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你回來了啊?”老太太半躺在软榻上,房间昏暗,但隐约能看到出她不大精神,说话也是恹恹的。 老太太给嬷嬷一个眼色,叫她退下去了。老嬷嬷虽不放心她,可也奈何不得。樊华见此,也叫青森给退下了,他们两人独自在,话比较好说,一些好听的难听的能一股脑说出來。 “我回來了呀,你对樊城一事,有何要说的?” “呵......说什么呢?不必多说,我一个花甲之人,看看我的外孙,难道还要跋山涉水的?” 樊华听了这话,一把凑到她跟前,面贴着她的面,狰狞如鬼刹,“你这叫看看?!若是我回不來,你莫不是想给他改了姓慕!?” “姓慕怎么了?姓慕那是他的福分!”老太太也同他负气说道。 这话说得......樊华被气得红了眼,一说手如枯骨般想要挣扎着去掐老太太的颈。他想着今日就给老太太一个结果算了,反正都是一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 可转头一想,李贤不在,影卫不在,如今这大凉他无了依靠,再也不能造次了,只得悻悻的收了手。 “老不死的,算你走运。我且问你,我娘与先帝,是何关系!”他坐在榻边怒视着老太太,可心中却已想着老太太的死法,凌迟实在太轻松了。他要将她一身的骨rou分离,骨头拿去喂狗,血rou拿去喂猪,这样挫骨扬灰才能解他心头的气。 可老太太听到他这问題,忽然就沒那么得意了,她愣了好半天,花白的眉凑在一起,似是不想多说了。 樊华见她似乎不想多数,又拿出杀手锏,道:“不瞒你说,我途经大凉军营,你的好儿子,已重病不起了,也不知我走后有沒有恢复过來。你们两母子,莫不是想黄泉路相伴?” “你说什么!”老太太打了个激灵,这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是死了,岂不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说你儿在前线受了重伤,急需各类名贵药材......不巧了,这好药材都给归到李贤那了。”樊华掩面一笑,别提有多得意了,如今沒了影卫,他有樊家军,亦可以虽是拦截通往前线的任何物资,很难想象慕忠诚这种大将会病死床前。 “你!”老太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來,“你这做,迟早会遭天谴的!” “哈哈哈??”樊华仰天大笑,“天谴?!那就看看谁的命硬,你若不说,就准备好衣冠冢罢。” 老太太气不过,深吸一口气,好半天,平复了气息,才缓缓道來。 “你娘当年...... 为了御敌,前來我大凉借兵。世上的人,有好有坏,她怕一些歹人趁此机会除掉她,乔装成青楼女子,在那流芳楼大摆筵席。一时间,轰动整个京都,我虽不喜欢她,可长得美是真的。 也不知她对她的金发做了什么,竟变成了一头乌发,叫人分不出她是馥国來的。她在流芳楼待了一些日子,许多人都为她想尽办法求见先帝,自然,你爹也在其中。 我是不晓得你爹如何认得她的,不过自然是在我不在的时候碰上了。你爹若不是看在萧家的份上,他是绝不会娶了菁菁的,所以对你娘倍加的爱怜。 你爹为了你娘能够安全入宫,且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与先帝相见,就摆了一次雪宴。你娘当时就舞了那千鹤起舞,用他们男人的话來说,自是飘飘欲仙。 这些不说也罢,你也知晓。 后來先帝对她一见钟情,不顾群臣反对,将她接入宫中,当时也未立后,许多大臣怕她觊觎后位,一直怂恿先帝除之而后快。 你娘涉世未深,竟也喜欢上了先帝......” “那我爹呢?!”樊华脱口而出。 “那不成器的家伙,除了单相思就不会别的了。 唉,不过他倒是一根筋,傻得很。他一日进宫,将先帝在与几位大臣的谈话给听了去。我是不晓得原话是什么了,他同我说,他们肯将樊璎接入宫中,为的就是她身上的蛇牌。 我儿就是个痴情种,为了樊璎,连夜乔装进宫将樊璎接出來,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上哪去了,就连曼蝶都不知。所以曼蝶一直在找樊璎,直到你出现。 樊璎消失后,先帝一蹶不振,精神萎靡,后來才会有什么梅容之类的女人出现,长得与樊璎是有那么点相似,不过比起樊璎,哼......” 老太太不屑的冷笑一声,樊璎她都不看在眼里,就莫要说那那些乌合之众了,对她來说就是一群只懂得叽叽喳喳的市井女人。 “她当时是进了梨花谷,是么?” “对呀,可惜福薄命浅,死了。这就是你娘与先帝的事情了,其他的,我也不晓得了。” 樊华看着她,不像是说谎,但他听完后,总觉得是不是太简单了些?与他之前想的似乎有些偏差,可他宁愿是他之前多心了罢。 “哼,樊城我带走了,以后别老惦记着他,他是我儿子!”樊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嬷嬷见他从房内出來,连忙跑进去,她看老太太沒事,也安心了。 “那小子问了什么?”老嬷嬷看着他们的方向问道。 “哼,还不是那个小妖精的事情。” “都说了?!” “怎么可能都说了,我若都说了,忠诚回來还不得生气呀?!” 老嬷嬷与老太太相互看了一眼,心里这块石头算是放下了,这回打发了他走,以后就沒那么多事了。 事后,柳如梅已命人将樊城给樊华带來了。那樊城小小的一个娃娃,被抱在包袱里,穿着虎鞋,带着虎帽,逢人就笑,樊华与青森看了觉得可开心了。 出了将军府,也是顺路,去请了一个比较靠谱的乳娘來带孩子。 他马不停蹄的到了京都,还未回到府上,就杀到了将军府这,鹿化是先回去打扫了,还有萨柯与阿蓝二人。待他回去,大门敞开,依旧如当时离去时的模样。 “少主......”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倒在樊华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