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 下午茶时间（四）
“嘀嗒……嘀嗒……” 手机时钟是仿真的设计，上面的秒针在走动时也真的会发出声音。而现在，苏凛的两只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那虚拟的表盘上，看着红色的指针一点一点从右边挪下来。尽管知道在几秒钟后，它就会按照预定的那样从左边返回去，但苏凛还是不想面对除它以外的任何事情。 这或许可以算作是逃避的一种，不过比起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苏凛觉得逃一会儿算一会儿也是一种选择。 学园是静寂的，除了学生会和少数几个周末也在训练的运动社团之外，就没有几只傻鸟会在这种时候跑到学园里面来。午后的太阳已经开始逐渐向西方移动，但阳光还是不偏不倚地照在他们的身上。 苏凛的心脏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剧烈地跳动着。 没过几秒钟，他就要悄悄转头看一下自己的左边，那是忘川河的位置。阳光除了射在他们身上以外，更多是照在了水面上，形成一个平静的倒影。苏凛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那有什么不对，直到几秒钟后，他才眯起了眼睛。 一般来说，当看到文学作品中形容阳光洒在水面上这样的场景时，总会用到“波光粼粼”之类的词语，描绘的就是阳光如同星点一样在水上闪烁的样子。但是此时，那个词却完全不适用，因为那河面就像是镜子一样——不是像镜子一样透明，而是平静。 平静得，就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让苏凛禁不住怀疑，那究竟是一条河，还是一潭死水？ 但阳光在水面反射之后，还是亮晶晶的刺入眼睛，让苏凛看不清楚。因此，当他注意到那些逐渐升腾而起的水汽，一丝一缕地向着岸边蔓延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准备好！” 方伊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马上就是三点整了。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着一到时间就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往塔的方向跑。但只有苏凛还在傻呆呆地看着河面上，并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 “三……二……一……” “喂，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跑！” 就在指针跳到“12”的那一瞬间，方伊安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苏凛的耳旁炸响，打断了原本想要说出的话语。但苏凛并没有惊愕的时间，不仅他没有，每个人都没有！ “呜哇——！” “起雾了？” “怎么回事？！” 视界被阻碍了。 …… 田澪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按照原定的计划，现在她应该是和大家一起在冲向塔的方向奔跑才对。尽管对自己的体力没什么信心，但在这种拼命的条件下，她相信自己也不会被落在后面。原本戴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已经被她放进了眼镜盒里面，松松垮垮的眼镜腿在奔跑的时候只会成为累赘，而她虽然有些近视，看清楚路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得到的。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现在已经被破坏了。 浓雾之中，田澪维可以听到周围人们的话语声，原本坐在她身边的方伊安现在应该正站在她的身后，而左边的Evalia则可能还坐在椅子上没来得及起身。但那些都不再重要，田澪维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全部都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起雾了，就在刚到三点的那一瞬间，一切都被浓雾包裹了起来，就像是沉浸在纯白的海洋之中。以前田澪维一直以为只有在绝对的黑暗之中才会有“伸手不见五指”这种说法，现在她知道了，在白色的世界中，那也是有可能出现的景象。 就连近在眼前的桌子她都看不到，只有当把五根手指覆盖在眼睛上的时候，才能看到朦胧的黑影。 这不正常，将近二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这绝对不正常！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算是个白痴也能想明白，这一定是九方九世书中的一环！ 但就算知道，却无人能够破解。 她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往塔的方向跑吗？原本看起来合情合理的计划，现在执行起来却根本没有半分可能性！就算不算途中阻挡着的教学楼，从这边过去的直线距离也有一千多米，跑是没指望了，不然说不定一头就抢到墙上去了，而且贸然跑开的话，跑到塔中的几率是小之又小，但必然会和别人分开的！到时在这个浓雾的世界中，自己就是孤身一人了！ 就算提前辨认好方向也不行，河滩周围是一大片空地，连个可供摸索的墙壁都没有。而“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这种道理现在就连小学生都懂得，如果漫无目的地前进，最后的结果只能回到原点！ 大家拉着手一起走呢？ 几乎就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田澪维的视线被某种“异样”占据了。 真奇怪，浓雾之中本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田澪维的视界之中，却偏偏出现了某个“东西”。在一开始没有辨认出来的刹那，她以为那是某个同伴的脸孔，但是紧接着反应过来了——在这样的浓雾之中，她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 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瞪着没有眼仁的双目，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田澪维的面前！ “呃啊啊啊啊啊啊——————！！！！！！！” …… 苏凛紧张地站在原地。在大雾之中，他也是什么动作都不敢做，生怕出了事情。 他是第一个注意到那水面上雾气的人，但终究还是太晚了，没等他说出来，一切变化就已经开始了！浓雾赫然将眼前的一切全部阻挡，苏凛知道不仅是自己没有动作，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停下了！好在在这里的都是有脑子的人，没有谁会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毕竟这可是灵异故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跑了几步，等到雾散了，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鬼魂包围了，那可怎么办？ 用雾气遮蔽视线，把我们困在这里的意义呢？苏凛的脑子在发热状态下飞快地运转着。阻碍我们逃跑这一条是肯定的，但是总得有一个目的吧？这会不会也是给出的“线索”之一？那么逃生需要的信息是是什么？难道说必须装备了红外线透视镜或者望远镜什么的才能安全离开？ 还是说，这是要让鬼魂发起进攻的契机？ 苏凛又想起了昨天早晨曾知好的描述。 他说，当时水里那个女鬼朝他爬了过去，却被他一脚就踢开了！ 听上去就像是惊悚喜剧或者以前林正英大师的僵尸电影里面的情节，但是此刻的苏凛却不可能露出半分笑意。他紧张地思索着。这是否可以说明，这个鬼魂是比较容易对付的？因此九方九世书才会创造出了这片浓雾，以此来遮蔽他们的视线，而那个鬼魂就会趁此机会发动攻击？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会有这么简单的套路吗？苏凛可是看过历年灵异故事的档案，没有哪一次是这么直接的，线索也没给，征兆也没有，就这么突然开始了？ 而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苏凛脚下不禁微微挪动了。 他和方伊安的位置是离忘川河边最近的，如果鬼魂要发动攻击的话，第一个找上的恐怕就是他们俩！ 浓雾并不会阻挡声音，苏凛听得见众人恐惧的低语声，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他以为会害怕得尖叫起来的曾知好，这时候却没有一丁点儿动静，说不定是已经吓呆了吧。苏凛咳嗽一声，也想和身边的人商量一下，但就在这时—— “呃啊啊啊啊啊啊——————！！！！！！！” “咚！” 侧面突然传来某人的惨叫声，直直地钻入了苏凛的耳膜，倒把他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直到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田澪维的尖叫声！ 苏凛心里一紧。 鬼魂已经开始下手了吗？！ 但是浓雾遮蔽了视线，根本就连逃生都做不到？难道田澪维的惨叫声就是提示，让他们往惨叫的反方向逃跑，那样—— “诶？！” 苏凛的头脑在高速运转之中突然顿住了！就像是在高速上飙到一百二然后突然来个急刹车一般！有那么两秒钟的工夫，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愣住。 而且，呆住的人显然不只他一个。 “怎、怎么回事……？” 方伊安转头看着四周。 视界突然恢复了，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浓雾就在那一瞬间散去。给苏凛的感觉，就像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一切就都恢复了正常。浓雾就像它到来的时候一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到底……” “雾散了？” 听不清周围人们的声音，苏凛转头看向两米以外的忘川河。那河面上散发出的雾气恍如被某道时空裂缝吞噬了一般，在悄然无息间消失不见。 水面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