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节 惭怍的折磨
“副……会长？” 苏凛缓慢地眨动着眼睛，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但舒然却并没有给他过多的解释。她最后扫视了一下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说声：“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然后，就走向里面的柜台那里去了。 “副会长……我？” 苏凛低声嘟哝着。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不仅仅是有气无力，更像是…… 余敏儿转过头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低落的青年。他的状态就像是返回了今天凌晨时分的样子，没有希望，自怨自艾，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余敏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忽然明白，自己在凌晨时分的一番开解，其实并没有能够根除掉苏凛的心病，仅仅是让他暂时获得了逃避的机会而已。“保护我”这样的话语，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份需要承担的责任，以此来唤醒他的斗志。但在他的潜意识深处，对于由他的错误所导致的陆方秋学长的死亡却仍然充满了内疚，那不仅是一种对过去的否定，更是对他自己未来的怀疑。 一直想着“我这样做真的对吗？”、“会不会因为这样的举动，害死更多的人？”……一旦他被这样的恐惧所充斥，所造成的结果就只可能是“不敢想”、“不敢做”，到了最后，他的思考也会被完全阻碍，即便是正确的行动也不敢认同。到了那种地步，他和一个废物还有什么两样？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让他继续被这种心境折磨下去的话，那个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跑来拯救自己的苏凛，恐怕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而在灵异故事之中，这样的人，一旦遇上了危险，绝对就只有死路一条！ 苏凛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敏儿的判断没错，苏凛确实只是在逃避而已。不管是对余敏儿的情*欲，还是拼命地讨好追求，那都只是他为了转移自己心绪所选择的一种方式。只要把脑子里想的事情全都放在别的地方，忘却昨夜的一切，或许他就可以不去直面那些痛苦的现实。但是，和舒然学姐的相遇却硬生生地将他想要掩藏的东西全部都从识海深处挖了出来。看着学姐黯然的神色，他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他犯下了一个错误，无法饶恕，不可弥补的错误！就是这个错误，使得他害死了那个关心照顾着他们，甚至用生命的代价去拯救他的那个人；害死了对于舒然学姐来说最为重要的那个人！而现在，他却还能悠闲地待在这里，开心地和余敏儿享受着晴朗天空下的欢愉时刻，这样……简直就是…… 苏凛喘起了粗气，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就像是样貌奇丑的人，每天戴着面具遮掩自己，但在某时，那张假面却被突然掀开，使得自己**裸地暴露在大众面前—— “苏凛！” 余敏儿低声叫着，但是苏凛没有听见。 对了，还有敏儿……苏凛感觉头晕。如果能够像她那样该有多好？不给别人添任何麻烦，一个人行动，来的时候一个人来，走的时候，也不在乎是否是一个人离开。是自己太笨，没能理解那份高洁的思考方式，像个白痴一样不顾一切地跑去救她，不去考虑她自己的意愿，还用自我主义的大道理试图去说服她，约束她……其实呢？自己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想要她活着，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愿望罢了吧？ “苏凛？” 我真是个…… “人渣。”苏凛低声喃喃着。 “苏……”余敏儿有些害怕地俯下身子，观察着他的表情。旁边的客人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动，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但苏凛却在打着哆嗦，他好像又想起了那张脸，学长死掉的时候，他的眼睛碎片掉落在一边，从耳朵里、鼻孔里、眼睛里和嘴巴里渗出的触目惊心的红色，还有块状的内脏碎片…… “呃呜——！” 苏凛捂住嘴巴！刚才吃下去的东西伴随着一股巨大的酸意差点从嘴里呕了出来！他扼住喉咙，拼命把这股感觉抑制下去！余敏儿吓了一跳，她赶紧抚着他的背部，把他扶起身来。但苏凛的脸色却变得一片苍白，几乎不带有丝毫血色！ “苏凛……你没事吧？别吓唬我！”余敏儿担心地拍打着他的脸庞，而苏凛则一直紧闭着双眼，呜呜咽咽地低声**着。过了半晌，余敏儿都在考虑要不要为他叫一辆救护车来了，他这才终于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苏……啊？！” 余敏儿的身体向后一缩。 苏凛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不仅如此，仅仅片刻的工夫，他的眼睛里居然布满了血丝！现在他的嘴唇也变得和脸色一样苍白了！余敏儿真的感觉害怕了，她曾经听说过，一个人的心理健康会影响到身体的状态，但却没有想到过会这么严重！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举动了，仿佛是为了弥补一般，她试图用温柔的声音问道： “呐，呐，苏凛。这样好吗？你之前不是说想带我去那里吗？我们这就去吧？现在就走，走！今天一整天我都可以陪着你，想去哪里都行，好吗？” 她伸手想要去抓住他的一只手，但是苏凛却摇摇头避开了。 “敏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怪，虚弱，而且简直像个哮喘病患者一般。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没法送你了。你一个人回去吧，好吗？” “苏凛？” “对不起，我想安静一会儿……” 苏凛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柜台那里，慌慌张张地把帐结清，之后就迅速离开了餐馆。余敏儿想要拦住他，但却没能来得及，只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外面。周围顾客的目光带着好奇投注在她的身上，她却没有心思去在意了。快步走出餐厅，余敏儿向着街角张望过去，但却只能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苏……凛……” 余敏儿茫然无措地低声**着。 …… 苏凛像凌晨一样走在大街上。他的脚步虚浮无力，目光之中的焦点也找不到方位。阳光照射在人行道的石板上，明明柔和无比，可在他看起来却是如此耀眼，直直地贯穿进他的心灵之中，将所有肮脏丑陋的遮蔽物都曝光出来，让他无所遁形！ “你只是在拿余敏儿的感情当做慰藉而已。”有个声音说道，“你在玩弄她，还妄想着占有她的身体。你想利用这份感情掩盖住你的内疚，你是个虚伪的骗子！简直烂到家了！” 对，没错。苏凛想着。不正是那样的吗？之前余敏儿走出门去的时候，自己心理的斗争，实际上就是想要逃避的自己和潜意识的斗争，但最后，逃避的心理却反而占了上风。于是他拥有了一上午的欢愉时光。直到现在想想，能和余敏儿走在一起，宛如约会一般，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情景。但现实终究是要去面对的，梦也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一刻。当看到舒然学姐的那一瞬间，他的丑恶心绪终于无法再伪装下去，而且在原本的基础上，由于自己为了掩蔽过错而所做的努力更增添了一分惭怍，爆发起来才会如此严重。但这也是他自找的！对啊，这份惩罚是他应得的！这是报应啊！是无辜惨死的学长对他的报复，也是仅有的一点良心对他的抨击！ 更加可笑而可悲的是，自己居然成了副会长？！ 没错，苏凛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登录了锦衣学园的网站。在学生会的介绍之中，原本作为学生会长的陆方秋学长已经不在了，他的记录被完全删除，取而代之的是舒然学姐，而自己则登上了学姐的位置，成为了学生会的副会长？！ 开什么玩笑？这是九方九世书的嘲讽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够继承这份职责？！做不到的，肯定做不到的！像自己这种笨蛋，如果硬要去做的话，只可能像害死学长一样，害死更多的人！害死舒然学姐，害死方伊安、燕楠他们，甚至害死自己和敏儿！更何况，这是用学长的死亡换来的地位，自己有什么脸面，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明明是冬日少见的艳阳天，但是苏凛的心中，却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寒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