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节 别墅（二）
脑袋……要碎掉了！ 苏凛感觉到自己的头骨在墙壁万钧之力的挤压之下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之中跳出来了，他想象得到那素白色的骨头在无法承受的巨力下出现一道一道可怖的裂痕，然后是—— “苏凛？苏凛！！” 黑暗降临。 无限幽远的地方传来朦胧的呼声。 “苏凛？苏凛——你醒醒啊！” “他是撞晕过去了，还是看见了什么……” 真诡异。苏凛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飘忽着，可脑壳那时摔倒楼梯边缘上的剧痛还在侵蚀他的精神。不是说死掉的人就感觉不到痛苦了么？难道成为鬼魂还不是人生的终结？他想起时天允那一次托梦时，在天台上所说的“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难道身体的感受还会反映到灵魂上来么？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些死后捐献遗体，被解剖被取出器官来的人们，他们要承受怎样的痛苦啊？ 苏凛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像是在震荡的脑袋中不断和头骨内壁发生着碰撞，嗡嗡作响，弄得他又痛又晕。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前有些模糊，不仅仅是因为无法聚拢视线的焦点，某种液体堆积在角膜上，伴随着他睁眼的动作顺着脸侧向下流淌而去。泪水之中，苏凛似乎看到了一张白皙清秀的面孔，耳旁金发的柔软发梢伴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悠着。 她在晃动着自己的身体。 “苏凛！苏凛？！” 那声音原来是她发出来的。苏凛一直觉得这个女孩的中文发音有些不标准，不管怎么训练都还是带着一股洋味儿……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重新听见近在耳旁的声音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哪怕她并不是他心仪的姑娘…… Evalia……？ 她怎么会在这里？ 哦对了……之前上楼的时候，她就跟在自己的身后。那么她也死在了那个黑暗的楼梯空间里面？呼，这还算好，她看起来蛮正常的，要是魂魄都以人死时的状态出现的话，她现在应该是一滩rou泥了？苏凛真不愿意想象那么一幅场景。 那么自己现在又是待在什么地方？苏凛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看清楚四周。他想到了以前玩过一款名叫“地狱边境”的游戏，身为主角的小男孩在生与死的彷徨中经历了漫长的过程，最终堕入永恒与虚无的地狱之中。 难道说，自己也正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着么？所以灵魂虽然脱离了身体，却仍然能与rou体的感觉相互联系…… “他睁眼了！” “这算是没事儿吧？喂，我说……他怎么流泪了？是疼的么？看上去也有点儿晕晕乎乎的……不会是失忆了吧？” “你以为是看韩剧啊？！” 耳旁又传来了燕楠和田澪维叽叽喳喳的争吵声。苏凛扭动了一下脖子，可颈部就像是落枕了一般，也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痛感。不，他现在全身都在痛，从头到脚都好像是经过了一通重击一般。苏凛渐渐清醒过来，呼吸声也从骨头缝隙中悄然退去，眼前的画面停止了晃动。 “呃？”苏凛动了动手指，身旁的Evalia十分有眼色地伸手扶起他的上身，尽管隔着厚厚的黑色冬外套，苏凛却仿佛可以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后背。只是他现在显然没有闲心去关注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没死？” 愣了足有十秒钟，苏凛傻乎乎地开口问道。 “谁知道呢……”燕楠蹲在一边，用双手托着下巴观察他的样子。苏凛的头发散乱了，脑后束发的蓝黑色缎带也松开了，长发垂落下来，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她说道：“刚刚你从上面摔下来那一下可真响，大头朝下‘咣当’一声就撞到地上了。然后眼睛一闭就躺在那儿了——嗯，也可能是在那之前就闭上眼睛了。总而言之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还以为你摔断了脖子或者怎么的……还好你还有呼吸。” “我……摔下来？”苏凛迷惑地重复着。 “嗯。”点头的是在一旁扶着他的Evalia，比起燕楠，她的脸上才真是一副吓坏了表情，那些担忧完全印在了水润的瞳孔之中，“你走的可真快，本来我刚想要跟上去的，就看到你在二楼平台上突然顿了一下，像是一脚踩空，然后就后仰着掉下来了。我当时愣住了，也没能接住你……对不起哦……” 苏凛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道歉。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后脑和颈部因撞击而受到的伤害犹在隐隐作痛，可就连这些，现在也不在他关注的范围内了。现在他正对着楼梯口，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向二楼照了一下。光线虽然暗淡，但在光芒的尽头，却可以清楚地看到二楼平台。 苏凛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回事儿？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无限延长没有末端的楼梯，和向中间靠拢要把他挤扁的墙壁，所有那些都是虚假的吗？难道说只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平台上跌落后在昏迷中出现的幻觉？可是那种连骨头都挤成rou酱的感觉……那些记忆全都如此真实，这到底是—— “苏凛？”燕楠戳了戳他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在那儿看到什么了吗？” 苏凛没有回答。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笑声，但却不是回响在他的身边耳旁，而是烙印在了脑子里。 难道说……这就是故事的陷阱吗？利用幻觉来让他们感到恐惧，误认为这就是那间危险的房间。但实际上，除了幻觉之外，这里实际上是安全的？会是这么简单的故事吗？还是说，这幻觉只是为了不让我登上二楼去，找到隐藏在那里的什么…… 苏凛犹豫了片刻，拾起自己束发用的黑带子，把脑后的长发再次扎成一束马尾。 “你还要去？”田澪维瞪大了眼睛。 “嗯，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一眼，要不然都对不起我摔伤的这一下。” 说话的同时，苏凛已经一脚再次踏上了楼梯。 这一次他走得小心翼翼，手机的灯光从一开始就能够照到二楼的平台，他就一直照着那里。身后的脚步声告诉他，三个女生也都跟上来了，不过他没有工夫理会。而是紧张地盯着那片黑暗，如果那里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他一定掉头就跑。刚才那种死亡幻象的压迫感实在太恐怖了，所有的痛苦都能够真实地传导到大脑之中，真让他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才是虚幻。如果再来一次真正的死亡，可他却仍然以为是幻觉而没有及时逃走的话…… 眼见为实的规则在这里完全不适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不到最后，向来让人无法找寻出其真正的脉络。 苏凛紧紧咬着牙，脚下已经踏上了二楼打了蜡的木纹地板。这里的墙壁也都是一片白色，楼梯上来是互为直角的两条走廊，苏凛用手机照了照两边，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随便选择了一边。走廊上有两扇门，尽头又是一个直角转弯，苏凛伸手拉开了其中一扇。 是一间卧室。 燕楠和田澪维在走廊上紧紧贴在一起，犹犹豫豫不敢进来。Evalia倒是跟在了苏凛身后，她四下望望，这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家具虽然齐全，却都落了一层灰尘，白色的床单上看起来还挺干净，实际用手稍稍一碰就能抖落一捧灰尘。六层书架也是白色的，乍一看彷如一副巨大的骨架一般，上面摆着几套书本，都是些大人看的书籍……她好像发现了一本《恶灵学》，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学生会的书架上就有这东西，难道说这屋子的原主人又是一个对灵异感兴趣的家伙？ 当然，也或许正是那种人才会把房子变成灵异故事的进行地点吧…… “好像……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吧？”Evalia小声对苏凛说道，“要不然，我们去把那几本书翻翻看？” “没什么注意的？” 苏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说法。Evalia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然后……她注意到了…… 在苏凛用手机光芒一直照射着的地方，那是正对门的墙壁，就在白色双人床铺的上方。在那里，隐藏在白色墙壁中央的是—— Evalia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苏凛动着嘴唇，作出嚼咬食物的动作。他的双眼紧盯着那里。如果这里是一对夫妇的卧室，那里悬挂的本该是他们的婚纱照才对，但是此时占据着那个地方的，白色相框中，白色背景前，身穿着白色的服装戴着白帽子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了白*粉一般咧着怪异笑容像是在注视着他们的却是…… 一个白色的小丑。 Evalia躲到了苏凛的身后，苏凛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床铺旁边。他觉得这幅画就像是《蒙娜丽莎》一样，不管你站在哪个地方，都能感觉到画中人似乎在看着你。是的，这不是一副照片，而是油画。所有的地方都被素白色所包裹，仅有淡淡的线条勾勒出小丑的身形。刚才如果不是手机灯光刚好照到了小丑的两只黑色眼珠，他也会被那些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白色所蒙蔽，错以为那里什么都没有。 开启与关闭的门……笑声……死亡幻觉……现在再加上这么个小丑。苏凛感觉自己身处的这座别墅中的谜团越来越多了，或许其中有些线索是冗余的，就像第四个故事里面一样。但现在他还无法区分。他踮起脚尖仔细观察着这幅画，手机几乎是贴着小丑的身体照上去，照到了那家伙的眼睛，然后—— 小丑向下瞄了他一眼。 苏凛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似乎被一桶冰水浇过一般！刹那间他居然还愣住了，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向后踉跄着退去！他双眼再没有离开过那副油画半分，小丑的样子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苏凛能够肯定，刚才这家伙的眼睛绝对动弹了！ “艾、艾娃……你看到了么？”苏凛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才那家伙距离他连十公分都不到，如果突然伸出两只手把他抓住，那他根本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看见……什么？”Evalia显然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但却从苏凛的声音中察觉了什么。她的声音也变得惊慌起来，不住地向门口退去。看样子也并不是个十分靠得住的队友啊。 苏凛没心思继续在这个房间里面待下去了，即便是以他的承受能力，再继续停留也未免太过于折磨人了。直到退出屋子，关上房门，他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没有进屋的两个女生正在向Evalia询问，而金发碧眼的洋姑娘则在向她们描述里面那个白色的诡异小丑。苏凛强迫自己镇静一下，他本打算接着拉开下一扇房门，想了一想，还是绕过走廊的拐角，沿着楼梯走到了一层，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过快，或许现在他需要先休息一下。 三名女生自然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苏凛，她们更不敢待在更加昏暗的二层。 苏凛倚靠在玄关旁边，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天空依旧阴沉，不远处的另一幢别墅中，有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小男孩正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转圈圈。他好像也看到了苏凛，朝着这个方向停住了，抓了抓脑袋伸长了脖子。苏凛赶紧缩回头来，那扇紧闭门扉的把手就在他的手边。虽然没抱什么希望，苏凛还是随手拧动了一下—— “咔哒！” 出乎他的意料，这扇门锁居然被拧动了！它又能够打开了！ 苏凛愣在了那里。 这一次女生们的反应可比他要快得多，他听到身后的田澪维发出了一声欢呼，这就跑过来抢夺去仍然留在他手中的门把，一把将别墅前门拉开，顿时冬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将苏凛的长发都吹得飞扬起来。 这扇门……到底…… 苏凛感觉自己又有些头晕了。或许迎着风能够清醒一些，他眼看着三个女生都从屋里面跑了出去，这才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这次他留了心眼，没有把门关上。走在紫苜蓿中间的小路上，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还保持着虚掩着的状态。 “先……先去另一幢别墅看看吧？” 田澪维又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这一次，苏凛没有反对，在这座别墅里，他可算是被折腾够了。他看向不远处刚才注意过的那个小男孩，男孩已经丢下自行车跑进屋里去了。苏凛真心希望他不要把这事儿告诉给大人，万一有人去通知住宅区的警卫，他们就麻烦大了。 “20号别墅是哪一座？”Evalia问道。 “那边吧，我记得是右边的。”燕楠指向右手边一座别墅。 苏凛却摇了摇头，因为那正是他刚刚看到小男孩进入的屋子，那个男孩总不会进一座鬼屋吧？他指向左边，那里的一幢别墅整个涂着白色的外墙漆，门和屋顶也全是白色的，看上去就和自己身后的这一座别墅完全相同。既然说是“双子别墅”，苏凛觉得应许就是那一座无疑了。 “奇怪……”燕楠嘟哝着，“之前进这边的时候我还注意看过一遍，记得是右边的啊……” 但她自然也跟随着队伍朝向左边走过去了。 果然，他们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门口的小标牌上正写着“20”这个数字。铁栅栏门跟19号别墅一样是开着的，里面也盛开着紫色的植物。苏凛伸手敲门，这一次没有费工夫，因为这边的门似乎本就没有上锁。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20号别墅里面的布置和19号也并没有任何不同。同样昏暗的光线，同样的玄关同样的楼梯，客厅之中的桌子和吊灯也是一模一样，木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看到这一幕，苏凛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但却没有想明白是什么。 这一次他们没有听到诡异的笑声，别墅前门也没有自动关闭。这一座别墅看样子倒比另一座要祥和许多，几人在一层的客厅和厨房中调查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苏凛走到玄关旁边，抬头看着上面黑洞洞的二层楼梯口。思索一番，还是下定决心踏了上去。 也许是没有发生任何诡异事件带给了他一定的勇气吧。苏凛走在空荡荡的二楼走廊上，身后跟着三个女生，就像是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的队伍一般。但他心里清楚，老鹰是不会捉走你的生命的，但灵异故事可不同。 苏凛一边想着，一边就近打开了一道房门。这间屋子的布置像是书房，只是不管书桌和书柜上都没有什么摆设。苏凛转悠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刚刚打算退出去。突然之间，视线余光之中，一道寒芒闪过！ …… 感谢robinhuaxin的10分评价，3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