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佳人再现

    万历十年的冬天，天空中的阴霾似乎比往年都要厚重，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显得十分忙碌，不仅仅是户部的官员有烦恼，就连当朝首辅张居正也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定，他顾不上大病初愈的身体还在康复中，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和好觉了。这几日，他几乎天天都在内阁和几个大学士商讨事宜，每年的年末，事情总是特别的多，今年又不同于往年，除了那些循例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几件使他一直忧心的事。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年末赋税统计的头等大事，太后和皇上已经催了他很多次，他都找不出更好的借口来应付了，可恨的是户部那些官员，做事的效率实在差，已经快一个月了，各地州府的数字还没汇总到内阁，看来必须要给他们施以强硬的措施才行，不然他们还会一直敷衍下去。

    还有一件事情也使他感到焦头烂额，毫无有效的办法，当然这是日积月累，到了今年事态才越发变得严重起来。那就是从明代建立以来一直困扰朝廷的倭寇之害，从嘉靖年间持续到隆庆、万历年间的四十年，是倭寇为害最烈的时期，现在倭寇大有向内地发展侵扰的趋势，而各级地方府衙却毫无应对之策，却纷纷将险情上报给内阁，将问题推给了张居正等几个大学士。

    但张居正再厉害也不是神人，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想出有效办法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的，其实，归根结底，倭寇的根源还在于明王朝自身。

    倭寇一般指13世纪至16世纪期间，以日本为基地，活跃于朝鲜半岛及中国大陆沿岸的海上入侵者。曾经被归于海盗之类，但实际上其抢掠对象并不是船只，而是陆上城市。倭寇的组成并非仅限于日本海盗，只是由于这批海盗最初都来自日本（当时称为倭国），所以被统称为“倭寇”。

    自洪武年间以来，中国东南滨海地区人口增加迅速，而土地没增加，人地矛盾突出。从宋朝以来，当地居民一直将出海贸易视为衣食之源，海商、水手、造船、修理、搬运加上种种服务，可以说大海养活了起码百万计的沿海居民。在福建，有句话叫做：“海者，闽人之田。”明朝海禁令无情地把当地居民的“田”给剥夺了，饭碗跟着也砸了。朝廷不许贸易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计。对茫然失所的沿海居民来说，眼前摆着两条路：要么忍饥挨饿，要么铤而走险进行海上走私。全民多寇，问题烂在明朝自己身上上，难怪防不胜防诛不胜诛。

    张居正身为首辅，自然不会看到这问题的关键所在，即使他能意识到，恐怕也没那个胆量敢去推翻明太祖制定的《海禁令》，因此，只要一有倭寇的险情加重，内阁的措施就必然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今年的情况特别严重，按照以往的办法恐怕也难以奏效了，到时候，就连新年也过得不舒坦，张居正肩膀上的压力就更大了。

    自从服了李贽开的几贴药后，张居正的身体比以前强多了，但是接连几天睡眠不够，加上心事重重，他感到身体又有点吃不消了，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停不下来，整个大明朝一刻也离不开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众多人的心。

    这一日，张居正担心着户部的呈报，用过早膳就匆匆上了轿子往内阁而去。张居正的轿子需要三十二个人来抬，并且前后有六十个护卫跟随，轿子面积大约有五十个平方，里面一应设施俱全，有起居室、书斋、会客室、卫生间和光景回廊。因此，每当张居正的轿子出动，就成了京城的一大奇观，百姓虽然不敢当面指点，但背后还是议论纷纷。

    张居正当然不会不知道，但时间久了，他也懒得去理睬，他们那些人怎么能够理解自己呢？他选择真定知府献上的这顶轿子，并不是喜欢它所带来的排场，而是喜欢身处其中的那种感受，他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宝贵，而且不够用，他要抓紧每一刻时间来思考朝政大事，有谁能够知道，很多国家的重要方针大计他都是在轿子中作出的，有时候，累了他也会在轿子中稍作休息，这里没人打扰他，可以让他很快就恢复精神。所以，那些无知的百姓怎么会理解他的感受呢，退一步说，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他也绝对配得起这样的轿子，如果他张居正坐了一顶两个抬的小轿，那才是给大明王朝丢脸呢。

    张居正今天感觉很疲惫，但事情已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了，一刻也耽搁不得，另外几个大学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没了主意，其实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一切还等着他过去定夺，今日必须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措施来了，不然这个冬天可就无法安心度过了。走了没多久，张居正渐渐感到一阵倦意涌了上来，他努力支撑着，强打起精神，但还是无济于事，不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太困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居正在昏睡中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在轻轻呼唤，他睁开眼睛，掀开轿帘，原来是游七，每逢他出门，他一向是跟随在左右的，随时听从他的吩咐。张居正一直叫游七没有大的事情就不用总跟在他屁股后面，毕竟他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但游七却不听，一直坚持着张居正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原则，保证随叫随到。张居正内心偶尔也会产生一丝感动，哪里去找这样忠心耿耿的奴仆啊！

    “老爷，刚才我看到那边走过一个人，似乎非常眼熟，长得很像一个人。”游七凑近轿边，神秘的说道。

    张居正瞪了他一眼，他不喜欢有人在他跟前故弄玄虚，于是板着脸，冷冷问道；“究竟是谁？有话就直说，何必装神弄鬼？”

    游七一看张居正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心情不好，于是也不敢再多说废话了，说道：“老爷，您还记得那位冷小姐吗？刚才那个走过去的女子和她长得极其相象。”

    “什么？是她？你有没有看清楚？”张居正顿时坐直了身子，紧张的问道，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初他和冷冬屏在一起的短暂的欢乐时光，虽然冷冬屏接近她是另有所图，不是真心实意的，但他还是非常怀念那段日子，竟然对冷冬屏一点都恨不起来。

    “老爷，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她，要不我跟过去看看？”游七不知道张居正是何心思，忐忑的问道。

    张居正没有马上回答，他脸色冷峻，几乎使人猜不透他内心的的想法，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说道：“停轿，你去找身便服来，我和你悄悄的跟过去看看究竟。”

    “啊？老爷，这似乎不妥吧？”游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张居正竟然要放下正事不做，而去跟踪一个女子，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何要多嘴了，如果到时候被人在背后指责起来，肯定又要怪到他的头上了。

    “多嘴！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张居正板起脸，怒斥道，他可不想被奴仆来揣测明白自己的心思，也不想被他们左右自己的行动。

    “是，是，小的马上去办。”游七见张居正发怒了，不敢再多嘴，急忙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