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契阔
这顿饭明钦拿出看家本领,还算颇为丰盛。更新最快况且大家忙碌一天,都有些饿了,顾不得仔细品味,吃了个风卷残云。 穆清绝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嘻笑道:“谁吃得最慢谁洗碗,我可不奉陪咯。” 秦素徽瞥了她一眼,嗤声笑道:“本来也没指望你。钦之,你慢慢吃,呆会儿我来收拾。” 秦素徽还有些主人的姿态,刚才让明钦活忙半天,已经觉得过意不去,再让他洗碗的话可不是待客之道。 穆清绝抿嘴笑道:“还是素素会体贴人。” 话虽如此,吃过晚饭,明钦还是帮着秦素徽收拾碗筷。这两年他东奔西走,居无定所,大多数时间条件都不怎么好,穆清绝和秦素徽虽然身份有点特殊,过的倒比较接近平常人家日子,这对久经风浪的修行者来说,确是一种难得的平静。 “你坐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房间。看电幕吧。” 连椅对面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屏风,叫作电幕或电戏机,通上电能之后,幕布上会幻化出种种影像,由于影像轮换的速度极快,产生目不暇接的感觉,犹如活动的一般。 影神戏的好处是将各种艺术形式摄录下来,再加以复原,不需要每一幕剧都重新演绎,传播极为广泛。 秦素徽找出一个巴掌大的控制器,拨弄了两下,屏风上明光闪现,幕布倏然分开,现出形形色色的人物。 电幕里播放的是一出兵争戏,讲的是邪蚀寇入侵,东华国奋起抵抗的故事。 明钦对于仙界流行的一些仙宝也有所耳闻,诸如灵犀佩、天罗网、调温机、电戏机之类,给仙民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变化。 其实人类能够战胜四灵,成为三界之主,靠的就是器物之道。荀子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器物本有文武两种,兵器只是很小一部分罢了。 佛家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前四种是rou身上的,后四种是精神上的。 诗云,‘贫贱夫妻百事哀’。有人说,富贵人家也有种种苦况,这也不尽是无病呻吟。人生的苦痛本来就有物质和精神两方面。 物质的缺乏会增加精神的苦痛,反之,精神的适足也可降低物质的欲求。颜回箪食瓢饮,居于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说的就是这种情景。 宗教能缓解精神的苦痛,器物之道则可以纾解物质的缺乏。 明钦心不在焉的看着电幕,影神戏的长处是显而易见的。古代的戏曲格局很小,一个戏班只有几十个人,很多道具和场面只能象征性的表示一下,似乎还有些童趣。影神戏不受舞台的限制,显得更加真实。 但这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不管是戏曲还是影神戏,都需要有好的脚本,否则无论条件如何便利,也做不出好的作品。 影神戏在表演方式上虽然更加自由,在传播方式上反而戴了镣铐,这就无怪电幕上的东西乏善可陈了。 邪蚀寇是北东海上一大霸国,当年和冢虎国、尸马国结盟,大有横扫宇内的野心。 东华国虽是天人后裔,龙族故土,适逢八百年末运,内乱频仍,民生凋敝,根本无法和邪蚀寇相抗。 古人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辞、汉赋、唐诗、宋词,文学最足以表现一个时代的风貌。唐诗之所以高绝千古,是由其时代风貌决定的。‘亡国之音哀以思’,汉赋、唐诗表现出来的恢宏气度是其国运使然,以下便只有明朝前后七子,提倡‘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差足继武。 东华国的影神戏特别喜欢将邪蚀寇入侵作为背景,实则不但表现不出当时的时代风貌,适足以表露自身的丑态。 文艺作品必然保留着时代的印记,这是可证的。 明钦躺在连椅上,一阵倦意袭来,有些昏昏欲睡。 穆清绝换掉公服,洗了个澡,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睡袍,握着湿漉漉的秀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明钦的模样噗哧一笑,扭身坐到扶手上,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瞌睡去床上睡吧,别着凉了。” 明钦坐起来打个哈欠,迷迷煳煳的道:“我睡哪儿?” “你睡我房间,我和素素睡。” 其实穆清绝平时就跟秦素徽一起歇息,只不过另有自己的房间。 秦素徽本来想给明钦收拾一个房间,计划让他长住。穆清绝觉得不必多此一举,引着明钦回到卧房,“你想洗澡的话,里面有热水。” 卧房里面有一个小门,另有一个小巧的套间,可以用来洗漱。 卧房空间颇大,帐幔低垂,灯光昏黄,有种温馨静谧的感觉。明钦清醒过来,迟疑道:“秦姨说去给我收拾房间了。” “你就住这里吧。不用那么麻烦。怎么,嫌我这里条件不好呀?” 穆清绝琢磨着别的房间肯定比不了这里,重新收拾也有些麻烦。 “怎么会。那可谢谢师傅了。” 明钦对房间还是很满意,穆清绝一片盛情,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 “你先洗个澡吧,睡得舒服一点。” 穆清绝看明钦的模样,明显不怎么打理,叹口气道:“你娘呢?不会也来了抚仙城吧?” 话问出口,穆清绝便有些后悔,甘婀荷不同意她和明钦来往,穆清绝对她难免有些芥蒂。再者穆清绝对她的点心印本来就颇有怀疑,毕竟这件事情太过巧合,只是她也弄不清楚甘婀荷这么做用意何在? 明钦摇头道:“她在有鼻国。” 穆清绝轻哦了一声,暗暗放下心来。当先进了套间,里面虽然没有宽敞的浴池,却有喷泉的水龙,穆清绝打开热水,交待道:“你慢慢洗吧,我出去等你。” 明钦修炼金刚法相颇有成效,称得上神坚魂牢,人的rou身和神魂阴阳异质,构造倒没有太大差异,神魂修炼到一定境界,便是刚柔并济,随心变化。 明钦冲洗了一下,发觉穆清绝并未离开,坐在床头若有所待。 “师傅,想什么呢?” 明钦踢掉鞋子,靠到松软的床头。 穆清绝笑了笑道:“我一直有些话想问你。也不知道你老不老实答我。” “什么话,师傅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钦在抚仙城见到穆清绝和秦素徽也很感意外,当初两女被魇带走,明钦也是心中不安,只是离开玉京后,没有机会回去。况且穆家是七曜世家数一数二的家族,也不是他能够对抗的。 穆清绝撅着红唇,怏怏道:“那你先跟我说一说,这几年在外面勾搭了几个女妖精。” 明钦心头微虚,他在炎方还真得结识了不少美貌女郎,这可是解释不清的。忙摇头道:“师傅你说什么呢,我哪会儿结识什么女妖精呢。” “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 穆清绝轻啐了一口,沉吟道:“别的不说,今天跟你在一起那位杜姑娘,能是毫无关系?” 穆清绝没有真凭实据,自然拿明钦没办法,倒是杜芳惜是她亲眼所见,和明钦出双入对,关系亲密,穆清绝虽未眼见,秦素徽早事无巨遗的告诉了她,还说杜芳惜美貌非常,比起她两人也毫不逊色。 “你是说芳惜姐。她是天南神尼的弟子,我们是在天河界认识的,交情是有一些。师傅你可不要乱想。” 明钦和杜芳惜虽说修炼了两仪气,关系还算清白。明钦倒是巴不得和她亲近一些,但是杜芳惜心志坚定,不会给他可乘之机。 “我乱想什么?” 穆清绝红着脸轻嗔薄怒,心念转动,言归正传,“老实说,你和你娘到南方来,是不是为了江山门的盟会?” 穆清绝回到穆公馆和穆坤干达成和解之后,去往芙蓉园找到明钦。得知他和甘婀荷离开玉京城,下落不明。 甘婀荷是江山门主孙弘的遗孀,身份特殊。孤山门长老召集旧属,在州举行盟会,消息虽然没有传开,自然瞒不过七曜世家的耳目。两边一联想,穆清绝便断定甘婀荷八成是参加盟会来了,她来巅南道任职,也是想就近打探明钦的消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江山门的盟会遭到偃武堂的破坏,四处缉查孤山派徒众,盟会地点改在交胫国境地。 明钦受到孤山派长老的委托,怀揣名单,遭到梅吟雪的追杀,一直逃到有鼻国。 穆清绝来到巅南道后,虽然升迁很快,也经常公务缠身,没有太多精力打听明钦的下落,况且他早离开了东华国,穆家纵有势力也是鞭长莫及。 “师傅应该知道盟会遭到偃武堂破坏,根本就没有举行。我娘在这里面也没有什么作用。” 明钦知道穆清绝是七曜世家的人,孙弘死后,江山门分裂成数派,寒江派、孤山派,甘婀荷和孤山派本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还相互敌对。但她毕竟是孙弘的遗孀,聚门对她颇多顾忌,不会允许她和孤山派接触。 “我一直想问一问你,难道你真的相信那什么点心印?” 穆清绝始终觉得这事太过蹊跷,甘婀荷曾经诞下一子,这虽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过去许多年,明钦又是从下界来的,说他是孙弘的儿子可能性微乎其微。 况且穆清绝对甘婀荷有一点偏见,她不支持明钦和穆清绝来往,穆清绝难免有些忌恨,希望找出些蛛丝马迹,打消甘婀荷对明钦的影响。 不过明钦只是一个下界修士,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高绝的神通。穆清绝也想不到甘婀荷有什么理由撒这个谎,当然明钦得到比目玉,是月宫天子的传人。这个身份实在非同寻常,但事涉机密,明钦又甚是机敏,此事知之者甚少。几乎只有穆清绝、秦素徽、谭凝紫有限几人,还是明钦向天女门寻求庇护的缘故。 甘婀荷远在玉京,按说不可能知道这个机密。那她就更没有理由对明钦另眼看待了。 明钦对此事也曾有所怀疑,但甘婀荷对他没有什么虚情假意,明钦在感情上还是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毕竟如果要瞒哄他的话,至少应该做足姿态,甘婀荷则对他推心置腹,甚至不惜违拗他的意思,如若明钦一意孤行的话,两人早就母子失和了。 “师傅,其实我娘没什么坏心的,她也不是真的反对我们在一起。希望你对她不要有什么成见。” 明钦虽知穆清绝的怀疑不无道理,但没有真凭实据明钦还不想徒增纷扰。 “罢了,你自己多个心肠就是了。我穆清绝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也别让她牵着鼻子走,尤其不要跟着江山门掺杂不清。” 穆清绝最担心的是明钦投入江山门,妄想东山再起。聚门在东华国如日中天,徒众数千万,这是任何道派都无可比拟的。八大辅翼加起来才不到二十万人,孤山派则是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至于河岳宗、镜湖宫、沧海阁,虽然也都盛极一时,后辈子弟中也不乏仙道高手,但也根本无法撼动聚门的地位。 穆清绝是七曜世家的人,如若明钦真的和孤山派串通一气,两人势必要渐行渐远,甚至反目成仇。 穆清绝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泪珠盈睫,抽泣道:“钦之,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会做飞蛾扑火的事。” 明钦帮穆清绝揩掉脸上的粉泪,触摸到光洁的肌肤,不禁心中一荡。 穆清绝感觉到明钦异样的目光,神情微羞,她虽是天女门掌门,抚仙城郡城,性情颇有几分孤僻,几乎跟年轻男子没什么接触。 况且明钦帮她医治先天病,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这几年穆清绝对他牵肠挂肚,爱恨交加,无一日能够忘却。 “那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穆清绝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真是害怕明钦和孤山派勾结在一起,那么他说的话真实度就要大打折扣。 明钦笑道:“我可去了不少地方,北西海聚窟洲、北海元洲、南海长洲,三天三夜可都说不完。”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