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馄饨
到了第二天,荣锦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来。 惜宣笑着走进来,“小姐睡得可真香,奴婢进来了两次,小姐都还睡着。” 荣锦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惜宣曲身回道:“回小姐的话,巳时二刻了。” 这个时辰早就过了晨省拜安时刻,不过周老太太本来就不待见沈荣锦,荣锦去不去都是这样,想罢,荣锦吩咐惜宣端水上来给自己盥洗。 冯mama伺候荣锦穿了一件茄紫薄棉长裙,惜宣则是给荣锦戴上了一对丁香花米珠的耳坠子,丁零当啷的,晃得清脆响亮。 荣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色艳丽灵动,正值风茂,她情不自禁唱起来,“琅玕碧,花影弄蜻蜓。千里暮云平,南楼催上烛,晚来晴。酒阑人散斗西倾。天如水,团扇扑流萤......” 惜宣正给沈荣锦戴珍珠发箍,听见犹不自禁叹道:“小姐唱得可真好听。” 荣锦视线从铜镜台掠过,视线落到窗外新栽的紫薇树,枝条纤细优美,大片红花紧凑地开遍满堂...... 荣锦倏地一笑,声音如珠子落地,“满眼都是繁花,唱的这首《小重山》却是略显清幽萧凉了。” 惜宣戴好发箍,说道:“奴婢没读过书,对这些并不是很懂,不过就觉得小姐唱得好听就是了。” 说着这话,冯mama拿了件碧玺香珠手串上来。 荣锦又道:“这种时候我应是唱,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说着荣锦轻轻唱起,呢喃软语挟风悠悠荡开。 冯mama笑着扭头对沈荣锦说道:“奴婢见小姐今日心情好很多。” 荣锦笑笑不语,就如冯mama所说的,秋天总是要过去的,而前世那些事也终是过去了,就像不能为了防上火一味吃清茶,摈斥自己原来喜欢的食物一样,自己不可为了前世那些而丢失了原本的自己...... 冯mama看见沈荣锦这样,猜她是想通透了,想到此,眼角眉梢都泛起了笑意,“小姐定是饿了,奴婢去叫小厨房做早膳上来。” 荣锦拉着冯mama的手,半撒娇地道:“mama,我今天想吃火腿鲜笋汤煮的馄饨。” ......小时候自己最喜欢吃这个了。 冯mama听见沈荣锦这样说,自然高兴,连忙说道:“这馄钝还是奴婢做的好,奴婢现在就去擀馅皮给小姐包馄钝。” 荣锦马上说道:“我要和mama一起做。” 父亲从小娇养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将自己双手养得细腻白润,除了好看什么也不能做,到了后来还不是随秋临迫,枯败凋零了。 惜宣想拦着荣锦。庖屋那种污秽之地,岂是沈荣锦能够进去的。 荣锦却吩咐道:“惜宣,你让下人拿些面团,还有馅到房里,我和冯mama一起包馅儿。” 见荣锦正兴致在头,冯mama不愿拂了荣锦的意,便嘱咐道:“等下小姐可以看看奴婢是怎么包的。” 荣锦利落地答应了。 惜宣很快就拿了面团和馅过来。 荣锦看着冯mama在面粉里加了少许盐和水,然后不停揉搓至浑圆,十分好玩的样子,荣锦一时心血来潮,便道:“冯mama让我也来试试?” 冯mama放开手,见到荣锦双手揉面团无力的样子,“小姐手腕细,这样的粗活是干不来的,等下小姐还是包馅吧。” 荣锦赧颜地看向冯mama,“我瞧着挺简单,没想到真临到这么做了,还真是做不来。” 两人正说着话,白瑛挑了帘子进来,看见满屋子的皮儿和馅儿有些惊异,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去前院子拿这月的新茶,看见了一梳着妇人髻的娘子,莫姨娘身边的徐mama正带着她往芷萱楼走去。” 荣锦一点都不意外,之前去给周老太太晨省的时候她已经听过了这事,“那是莫姨娘给沈荣妍新找的绣娘。” 这绣娘的事,沈荣锦在问惜韵的时候,冯mama是在场的,也听了个大概。冯mama放下面团,冷哼一声道:“我看哪是杜绣娘家里出了事,保不准就是这沈荣妍受不了杜绣娘严苛才想换的。” 冯mama提醒了沈荣锦,之前荣锦只以为杜绣娘是犯了什么事,被莫姨娘遣退回家,但如果并不是如此,而是为了沈荣妍…… 荣锦想起前世沈荣妍给父亲送的那副刺绣图。她踅身对惜宣吩咐道:“那个绣娘好像是住在西胡同的,叫什么文娘子,你去查查看。” 看到沈荣锦神情有变,冯mama问道:“小姐觉得有什么不对?” 荣锦摇摇头,遣了白瑛下去,才对冯mama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蹊跷,先派惜宣去看了再说。” 冯mama见到屋子就俩人,道:“昨日小姐让奴婢去查白薇这人,奴婢去查了……” 冯mama擀着面皮,“白薇是被卖进来的,进来时还不过垂髫之岁,之前一直待在一段时间,后来夫人仙逝才转而伺候小姐。” 荣锦一边听着冯mama的话,一边看着面皮逐渐变薄,犹如蝉翼,心想是如何将rou馅包裹进去的。 “小姐觉得白薇怎么了?”冯mama抽出一片面皮,将馅放上去,手指灵动翩跹就见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璞玉自手上生成。 荣锦学着冯mama的动作拿了一片在手上,道:“就是突然想问问,她上次给我泡的茶差了些火候。”沈家的丫鬟因为耳濡目染的缘故,所以在茶道方面比平常人家精通很多。 荣锦平常拨弦,刺绣手指都灵动流畅的,但是面对这一块薄薄的面皮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很快rou馅便破开皮,溢了出来。 冯mama噗嗤笑了,“奴婢见小姐平常刺绣都是顶好的,没想却弄不来一张面皮。” 荣锦羞赧一笑,低头摆弄起面皮来,却觉得手上拿着是烫手山芋,搁手心或是手指都是不好,“冯mama,还是你来弄吧,我弄不来。” 冯mama接过荣锦手上的面皮道:“术业有专攻,小姐是金贵的命,这样的活儿以后都是不会做的。” 荣锦听着只是笑笑。勿惮劳,勿持贵,是她从小听到大的警训,教习的是父亲,受教的是自己,却是没谁真的听之躬行的。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荣锦轻轻道。 冯mama没听懂,低着头自个儿包起馄饨,没隔一会儿,冯mama包好了馄饨,让守门的白薇拿了下去。 等到馄饨煮好,更漏上指着的时刻已经巳时过去了大半,这个时候荣锦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是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惜茱进来时恰巧看见这个情形,蓦地一愣,才抬脚走了近来,“小姐这是在用早膳?” 荣锦没看她,问道:“一早起来便不见你人影,你去了哪儿?” 惜茱浅笑道:“奴婢见小姐上次说花灯会要穿出去的那件裙子,丝线有些松了,奴婢拿去了管事处让人改了一下。”说着抬了抬手上的托盘。 荣锦转头看见托盘上的衣服,微一皱眉,道:“丝线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