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断腿(二)
秦夫人正要上马车的身形顿住,目送身边过去那两个说得兴高采烈的年轻人,神色中看不出喜怒。 打折了腿,偶然还是必然? 秦夫人一脸严肃看着蓝乔道:“乔儿,家中有事,也不知真假,现如今我要早些赶回去才好,乔儿可愿意跟着一起回去看看?” 蓝乔赶紧道:“这是自然,蓝乔也是蓝府之人。蓝府有事,责无旁贷。” 两人上了马车,嘱咐了快些,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蓝府。 才到门口,下了马车,就见到几人哭哭啼啼入门口,正是几个小厮,前面两个轿夫抬着一顶青帷软轿。 那几个小厮也不看秦夫人,只急匆匆往蓝思武范氏的院子而去,口中还嚎着:“老爷,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秦夫人身边的彩云彩霞见到这几人无视了秦夫人,心中大怒,正要呵斥他们,秦夫人阻止道:“今日且由着他们。” 目送着那轿子抬入了府内,方向也是二房的念香居。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秦夫人道:“乔儿,不如先回我处休息一阵?” 蓝乔想了想,府中也无处可去,自己院中许久无人,清冷寂寞,等会儿有事情反正是要过来,就不多此一举了,遂点点头,和秦夫人一起迈向宁静斋。 到了宁静斋,两人坐下来谈论了几句,无非就是些家常,顺便说说蓝芸熙的注意事项。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丫鬟过来请秦夫人过去前厅。 秦夫人和蓝乔两人缓缓行去,一路上见到丫鬟仆役们默然无声。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想必都是知道了有不好的事情。人人小心谨慎,生怕一个犯错被人当了出气筒。 到前厅之时,就见到蓝远志也急匆匆赶回来,蓝思武一脸悲愤站在厅内,只不见蓝思雄。 范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偷偷抹泪,一旁的余氏也低垂着眼睑,只偶然抬头的瞬间,可以见到一丝洋洋得意。七岁的蓝远心好奇望着躺在地上的蓝远翼,疑惑道:“娘。二哥为什么躺在地上不起来,现在地上可凉着,别不小心伤风了就不好了。” 余氏赶紧道:“你二哥是有些不舒服,别乱说话。”把蓝远心一抱,捂住了他的嘴。 蓝乔瞥了眼,见到蓝远心得意洋洋的表情,和余氏如出一辙。 范氏气得不行,却无力去反驳,她现在也一心放在躺在地上如烂泥一般的蓝远翼。她的女儿远离了京城。跟着那黄尔庭去了西南边,她唯一的希望,如今也这般死气沉沉,如不是呼吸胸膛还起伏着。有谁会认为他还是个活人。 蓝思武看着以前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这般全毁,心中一阵痛。听到一旁蓝远心稚气的话语,心中的刺痛才微微缓解。还好,他还有个儿子! 这个儿子就当是死了! 这般想来。他狠狠瞪着闭了眼的蓝远翼,怒道:“孽子,你是怎么和人在青楼争风吃醋,还不老老实实说来。” 蓝远翼一声不吭,动也不动。 蓝思武等了片刻,见他那模样,心中怒火炙热,“孽子,还不出声!” 蓝远翼眼皮也不抬一下。 蓝思武怒气冲冲,飞快行到他身前,抬起狠狠一脚,正踢在蓝远翼胸口。蓝远翼翻滚了两下,哇一声突出一口鲜血。 范氏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到了蓝远翼身前,双手张开如母鸡护着小鸡,悲愤道:“老爷,远翼已经被打折了腿,您还要要了他的命么?” 蓝思武怒道:“这样的儿子,要来何用,要来何用?” 范氏哭道:“老爷,您还有儿子,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我只有他了啊!他以前,他以前可是个好的,不过就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窍,再过些日子,他就想通了,您就给他点时间吧!”真如杜鹃啼血,声声血泪。 蓝思武仰天而望,想到了一两年前,意气风发的蓝远翼,蓝建楚寿辰,那个时候,多少人赞扬了他的儿子,那个时候,他就是他的骄傲,看着那个时候的蓝远翼,他都会忍不住欣慰笑出声来,可是如今,蓝思武眼泪也忍不住落下,再低头看一眼地上的蓝远翼,咬牙道:“时间,时间,你看看他还能做什么,现在腿也折了,还能做什么,不如今日就给他个痛快好了!” 秦夫人轻咳一声看了眼蓝远志,蓝远志也深觉这个时候还不出手就晚了,赶紧上前一步,也挡在了蓝远翼身前道:“叔父,您今日是得悉了此事,心中愤怒,只恐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还是等家主过来再决断吧!” 蓝思武本来那心思就很难才下,话说出来就后悔了,现在听了蓝远志的话,再看看蓝远志丰神俊朗模样,想起他仕途平顺,夫妻和顺,前途无量,再想想蓝远翼,都是一样的蓝家的子孙,为什么境遇就相差这么远。再想到蓝思雄和他,一母同胞,他如今离职在家,蓝思雄已经位极人臣,看来那世袭侯爵也该落在大哥身上,一阵阵心酸,为他也为了他的儿子。 蓝远志看了看蓝思武的模样,知道他已经没了杀意。这才放下心来。 余氏略有些失望,不过转瞬就被希望代替,反正天助她也,如今蓝远翼也等于是废了一半,还有什么能力和自己听话懂事的儿子来比。 蓝远志回过头看看蓝远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叹口气,往一旁走去。 看见温柔可人的妻子,对着她微微一笑,曹氏看着他笑得勉强,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拍了拍,算是安慰。 蓝远志松了口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目光落在对面空空的座位,梁文月根本就没有过来。 蓝乔也有些奇怪梁文月都没有过来,算算日子,恍然大悟,大概是快要生了。 一时间场面凝固在那里。 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众人回过头去,见到蓝建楚神色沉重站在门口。众人赶紧过去见礼道:“见过家主。” 蓝乔见礼完毕,才抬起头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蓝建楚了。陡然发觉他也老了很多,本来半头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了。面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条,只精神还算不错,此时他神情凄楚看着地上的蓝远翼,他最钟爱的孙子,性情和他年轻时候最相似的孙子。如今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蓝建楚腿脚有些颤抖,蓝海要去搀扶他,他却一手摆过,慢慢往地上的蓝远翼走过去。 到了跟前,蹲下身来,颤抖的手摸过蓝远翼的面颊,面颊萎黄,最近声色犬马才造成了这般模样。 蓝建楚老泪纵横,口中叹道:“远翼啊远翼!” 蓝远翼睫毛轻微颤抖,半晌从紧闭的双目沁出两滴眼泪,跨国鼻梁,滴在了地面。 一旁的蓝海扶着蓝建楚慢慢站起身,蓝建楚声音已经冷静下来:“把翼儿抬去我院中修养。” “爹!”两人齐齐道。 蓝思武的是惊讶,范氏的是惊喜。 即刻从门外进来几人,把蓝远翼拦腰抱起,径直出了大厅。 蓝远翼看着蓝远翼消失,双眼一瞪,适才的老态和仁慈一扫而光,只冷冷看着厅后几个小厮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如有半句虚言,乱棍打死!” 饶是那几个小厮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也被此言喝得一惊,人已经跪在地上,赶紧叩首道:“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小人一定老老实实说来。” 那日…… 原来,那日蓝远翼本来就已经被囚禁府中,却陡然见到翼翔院中竟然有一矮小云梯在墙边,他就顺着这云梯爬了出去。这几个小厮见状,拦阻不急,只好跟了上去。 出了门后,自然就是去花天酒地。蓝远翼完事了却发现银子没了。这还不算,他却一口咬定是经过自己身旁的一年轻公子偷了,死活揪着人家衣襟不放。 那时他喝得醉醺醺,神志不清,也说了许多混帐话。 那年轻公子一怒之下,双手一拍,即刻就从天而降几个大汉,这几人对着蓝建楚噼里啪啦一阵拳脚,还都特意招呼在蓝远翼腿脚之上。 几个小厮见到那些人凶狠异常,都不敢上前,等到打完了一看,蓝远翼已经双腿腿骨折断。 小厮们让那人留下姓名,那人只冷哼一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东州虚子吴悠先生,只管寻来。” “东州虚子吴悠先生?”蓝建楚默念了几声,人人都若有所思。 蓝建楚道:“速去查查此人。” “是!”蓝海应了声,退了下去。 蓝乔听了这名字,心中也默念了两遍,突然之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乔儿,可有什么问题?”秦夫人也看出了蓝乔的异样,不由问道。 蓝乔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杏林堂中的一些事情。” 秦夫人点头道:“也是,今日确实费了你不少时间,府中的事儿你也帮不上忙,你就早些回去医馆看看。” 蓝乔点点头,向蓝建楚拜别,蓝建楚哪里有心情理会蓝乔,只挥挥手表示知道。 蓝乔边行边疑惑,虚子不就是子虚么?吴悠,谐音就是无有。那不就是子虚乌有么?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