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神试炼（九）
西出三仙山，横渡大海水。 邓紫阳，单人独行，非止一日，登临泰山！ 泰山高万仞，雄踞望东海，五岳独尊，名副其实！ 连日来，武林人士，齐聚泰山，原本宁静的小镇，熙熙攘攘，高谈阔论之声，随处可闻，舞刀弄剑之士，比拼约斗，更是层出不穷！ 一入江湖是非多，热血狂刀命已悬！ 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大的喜乐，无非是平安多福，多子多孙。江湖好汉们，却受不得半点安宁，庸庸碌碌的生活永远不是他们的追求，只有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赌命斗狠才是江湖快意！ 是以，这个叫泰安的小镇，自从过了年，就变得“不太安”了，原住民们整日提心吊胆，大姑娘小媳妇更是门都不敢出，生怕这些好汉们见色忘义，后来，连精壮的小伙子也不敢出去了，不是被抓走，就是被挑战，更有甚者被当成了下酒菜——这自然被认为是魔门中人所为！ 其实，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武林，从来没有什么正门魔门。只是，杀人杀得多了，有些江湖豪杰就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了，把杀人当成了最大的乐趣，这些人被实力低微的人称为“魔头”，而被武力高强者斥为“败类”——为了与这些败类划清界线，这些人就成立了正派！ 魔头，从来都是名门正派出身；魔门，从来都是名门正派所封！ 所以，整个武林，其实始终掌控在这些名门正派之人手中，原因嘛，无他，只是因为这些人实力强悍，有固定的来钱渠道——需要什么，就拿钱去换，用道义去骗，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武力嘛，只是个威慑！ 只是，这世界上，真相永远不会为普能人所知，更不会为普通人所信——他们，都是被人洗了脑的，从来都只相信正邪不两立，却不明白黑白根本就是一体的！ 当然，很多时候，不知道真相是幸福的。知道真相的人，也不会轻易说出真相，否则大家都幸福不了。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五十年前，有一位盖世高人，不满足于所谓正道的虚伪，联络了天下大大小小三千位魔头，于极西之地成立了一个教派，真接取名为【魔教】！ 为此，天下名门之士震怒，耗时三年召开了灭魔大会，可惜，名门正派各有利益，相互之间本来就是竞争对手，又岂能同心同德！ 灭魔大会，开了半年，迟迟达不成共识，就在此时，魔教来袭——灭魔大会，变成了魔灭大会，名门之士死伤惨重！ 自此之后，再无人谈灭魔之事，这天下，就这么莫名其名地多了一个魔教！ 传说中，魔教之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杀人如草芥，正道中人，往往三五个人，才能勉强与魔教凶徒，打个平手！ 又传说，魔教中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伪装偷袭，盗取秘籍，幸好正道之中，道德正义之士颇多，才艰难维持着武林大势！ 不管有多少传说，不管传说中的魔教如何不似人类，可这世界上似乎总有越来越多的魔头，蹈身其中，冥顽不灵——但却始终无法动摇正道根基！ 这是一个谜！ 几十年来，无数人苦思冥想，却都无法解开，最后只能归结为——魔功进展虽速，却不伤人先伤己，为什么呢？因为那位创立魔教的总统，就走火入魔而死！ 正派武功，则是越到后来越厉害，君不见八十岁老爷爷，经常狂揍二十岁的壮小伙么？有哪个后辈弟子，敢于忤逆长辈的？这样的，不是被打死了，或者废了武功，就是转身投向了魔门！ 最后，还是太极宗师雷太极说得好：“我名门正派，致力于陶冶情cao，延年养寿，熏陶武德，非以斗勇好胜为宗旨！” 至此，困扰大家几十年的谜团，终于有了正解！ 名门正派奔走相告，纷纷以雷宗师为道德高隆，以此教育门下！ 果然，武林风气为之一新，名门正派之士堪比儒家士子，谦恭有礼，遇恶则避，遇利方争！ 魔教虽狠，但老百姓根本不知这些魔头何在，正派虽仁，可百姓从来都畏之如虎，恭敬相迎，否则就会家破人亡！ 人心趋利，更知避害！ 天下众口，悠悠谈论，皆是魔教之狠毒；于是乎，天下公论，若无魔教，则天下太平！是以，从上到下，人人支持正道讨伐魔教——如此各地豪强，才会减租降税！ 大明太祖定基后，当即下旨，陈述前朝庇佑魔头而失国之本末，本朝决不重蹈前辙，故册封各大名门，号召正道，团结一致，共讨魔教！ 但是，魔教之人，从不自称魔教，除非魔教公然举旗，否则无人愿去深究！ 更何况，魔教继任之总统，据传功力当世无双！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多年形成的和平相处局面，来之不易，可两年前，一封约战书，再次挑起正魔之争！ 不知从何传出，但立时名闻天下的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晓谕天下武林：本总统将于龙启五十七年端午之日，于泰山之巅，约战正道第一人！若有不服者，尽可上场挑战，欢迎围观！】 此信一出，江湖沸腾！ 挑战已下，天下皆知，物议昭昭，再难遮掩，名门正派，百般筹谋，自认做好了万全准备——仅掌门人就换了上百位，一时间，太上长老、太上掌门之称，风行天下！ 五月五日。 泰山之巅——泰姥峰！ 泰姥峰，传说为仙人拐杖，通体赤红，全峰为一完整巨石，猿猴难攀，飞鸟难上！ 此峰为五峰之中，东南四北四峰环抱，如一通天巨柱，直入云霄！最高十公里，处于云雾之中，垂直上下，无路可通！ 传说峰顶之上，别有洞天，有登天之梯，唯有缘都见！ 如此奇峰，究竟何人可上，何人曾见天梯，并无人知。 日出东方，光照云海！ 五峰挺秀，各显其殊，唯泰姥峰，半显半遮，神秘非常！ 四峰之上，无数人影，渐渐显出，泰姥峰下，则仅有区区百人，一个个正端坐不语！ 这百多人，即是天下名门正派的代表，皆是各自门派武功最为卓越者！ 红日渐高，云雾渐薄，苍山渐显，人声躁动！ “这魔教总统，怎么还不现声呢？难道是胆怯了？” “嘿嘿！狗屁的魔教总统！依老子看啊，这龟儿子说不定，早就缩回他老娘肚肠里去了！” “各派掌门齐集，此地集中了我正道九成以上的高端战力，那魔教之人若不是脑子被骗踢了，怎么还敢露头呢！” “只是，那战书上所说的正道第一人，又是何人呢？”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老魔头，一个个都是阴险狡诈，明着是约战，其实是想要借机激起我正道内斗！只是，我正道向来动口不动手，可不是那些魔教之人，只知道争名夺利！” “老兄高论啊！那些老前辈，个个道德高隆，谦虚低调，又岂是这些雕虫小技，能够欺骗的！” 各峰之上，众人议论纷纷，皆是看好正道唱衰魔教！ 正道诸人自吹自擂之际，突然，从泰姥峰上，传来一声长啸！ 似笑似哭，如诉如怨，其声宏大，笼罩四峰！ 狼虫虎豹，飞鸟爬蛇，一时惊惧，胡跑乱飞，惶惶如丧家之犬！ 随着啸声四达，过不多时，五峰之上，哗啦啦钻出了无数黑衣人，手举黑色三角旗，其上画一白色骷髅头——正是魔教标志！ “哈哈！正道的小崽子们，你魔教的爷爷们出来了！继续吹啊，狗不要脸的东西！” “屠灭正教，兴我魔教！！” “打死这帮虚伪的畜牲！一群衣冠禽兽！还我女儿命来！” “少林派的老秃子们，你魔爷爷来了，把老子的三十亩地，还给老子！” “武当派的牛鼻子，交出青松那个小王八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一群败类，也敢称什么名门正派，真是丢你们祖师爷的脸！” “昆仑派的何太虚来了么？你这个弑师欺祖的畜生，老子当年瞎了眼才会收你这个白眼狼！” 邓紫阳在泰姥峰下，听着魔教众人的呼喝，眉头越皱越紧：这真是威名赫赫的魔教么？怎么感觉像是一帮走投无路，揭竿而起的苦命人？义军反对的是朝庭暴*政，难道这魔教反而是受压迫的对象？ 听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乱糟糟说不清楚，正魔双方未动手，却先打上了口水仗，邓紫阳心中好笑，随意找了几个魔教中人，聊了起来，细问之下，事实俱在，年月日时分明不乱，每一桩每一件，都让邓紫阳愤慨异常——原来这才是所谓正道的真面目！ “真是难怪了！背负着血海深仇，数十年没有说理的地方，是个有血性的人都不可能再对这个武林有好感！以暴易暴，虽不可取，却是人性最后的希望所在！” 邓紫阳自小苦读圣贤之书，骨子里极富正义感，相信天理昭昭，相信这世界上有正义，坚信行善积德做好人才是正道，相信这些满口礼仪道德的正道之士，再坏也要好过动辄杀人的魔教异类！ 可是，短短两刻钟，自己就听到了不下百桩血泪惨案，竟然都是这些名门正派所为，对质之下，正道之人竟然开始无理威吓，邓紫阳的脸色越来越差！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满脸疤痕的女子，控诉起了某个名门正派，诉说着自己如何被数百僧人丧心病狂地折磨，竟然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孩子的面，最终竟然把仅仅数月大的孩子，烹而分食！ 那女子，声音平静，眼神空洞，却没有一点眼泪流下，只是握剑的手，越来越紧，口中的牙嘎嘎直响！ 邓紫阳，终于再也听不下去！ 平生第一次动了真怒！ 不为自己，只为这天理何在！ 他，腾身而起，竟然浮到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