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洗不掉的苍白在线阅读 - 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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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Fzfmsl2011/4/10

    在李家村,屋安娜给孙福明留了面子,她只是噘起嘴巴不高兴了一会,到了临安府之后,屋安娜把面子收了,脸铁青,眼窝布满血丝。车厢只有二人,阴沉沉的,象要下雷雨一样。回到家之后,她抬脚,勾门,关上,眼睛射出愤怒的光芒,眼眶里刮起十三级大风,像地震之后的海啸,她低头,胳膊肘靠在椅背上,心情压抑,欲言又止,她没有发作,相反,把愤怒藏了起来,嘴角挂一丝微笑,她说:姚强和王晓燕有说有笑的,想不到王晓燕会喝酒。

    孙福明歪腰,掏黄瓜,一根,又一根。

    蔬菜散落一地,她蹲下,从袋子里掏出带泥巴的大蒜,扔在铺板上,用剪刀去它的根系。

    坐在她对面的孙福明,掏着黄瓜。在回家的路上,他有所察觉,感到暴风雨就要来临。他不想惹她,不会对她的唠唠叨叨感兴趣。他以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吵。活着的人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和闹不开心。若这样的话,则一点不值得,也违背了上坟的初衷。如果死者在天有灵,看到活着的人开心,也会开心,看到活着的人不开心,也会不开心。他偷偷地瞥她一眼,松了一口气,说:王晓燕对姚强挺好的。

    她在整理大蒜,高高兴兴的样子。突然,屋安娜问他:你为什么不叩头,那你去做什么。

    她的突然岔开话题,孙福明不是惊慌失措,而是胸有成竹。他知道她会来这一手,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含含糊糊的说:叩头就尊重了,不叩头就不尊重吗,不是倡导新生活吗。不兴叩头了。

    屋安娜觉得孙福明不尊重,不仅仅不尊重妻子,而且还不尊重死去的丈母娘,她把事情升级了,想到之前两人相处的方方面面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她鼻子一酸,眼眶里盈满泪水。

    孙福明见此情景,不为所动,像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面对她的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激起他的怒火,他骂她二五。

    在屋安娜看来,自己已经快要流泪了,你不但不同情,反而要骂我。心里的愤怒又蹿上来了,战火烧烧到眼眶里,烧干了泪水,即使想流也流不出来了,从眼眶射出的是鄙视和愤怒。打同情牌失利之后,她立即转变打法,掉转枪口,把博取同情的子弹换成伤人的大炮,枪口瞄准孙福明的软肋。但是话到了喉咙,让她咽回去了。孙福明一直希望有自己的作坊,一直想收购迅达。眼下,她没有正式嫁他,虽然偶然睡在一起,但是她没有进入他的世界,她没有把他的那些所谓的事业当回事。他一直对她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他想娶一个什么样子的妻子,似乎有标准,他有意无意的说过,时不时提到王晓燕怎么怎么厉害和如何如何精明能干。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当他每每提到人家老婆或者女人怎样怎样的时候,她总是一句话回敬他,那是人家的,你为什么娶屋安娜,屋安娜就这样。他一下子像吃饭噎着了似的,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算是刻苦的,算是好学的一个。为了牛角生意,天天去博物馆听课,听博物院的老师说铜钱的来历,酒杯的历史,夜壶的起源,千金一笑的来龙去脉,等等。除了马车业务方面要不断更新知识之外,他还研究戏曲,哲学。虽然嗓子不怎么样,但是他乐此不彼。他不是姚强那种沙哑,而是唱起来总是跑调,应该算是五音不全吧。他的哲学知识连屋安娜都不敢恭维,他经常张冠李戴,说阿基米德发现新大陆诸如此类的让人忍俊不禁的故事。他嫌屋安娜不学习,不看书,不听书,就知道打麻将,嫌她不是打牌就是做针线活。他觉得屋安娜太土气。事实上,在他认为屋安娜最土的时候,却是屋安娜最风光的时候,她连被评为车间作坊技术标兵。当他每每数落屋安娜的时候,他总被她反戈一击。她甩出一句话,让他吐血。象受对手一举重拳一样。屋安娜说,我看你不怎么样吗,比你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你比我强不到那里去。最后,屋安娜索性抛出杀手锏,说,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和我一起,你嫌我这个那个,那你去找看着顺眼过着舒心的人好了,我又不是非要和你在一起。愿意跟我在一起,就这样过,如果有好去处的话,你另谋高就得了。我没有拦着你。

    孙福明气得眼睛差一点流出血来,他连连摇头,说,孺子不可教。无语啊。夫妻是什么,是同林鸟,夫妻应该怎么过,应该比翼齐飞的。我孙福明是一只笨鸟,虽然笨但是并不可怕,无非多花点时间,事实上孙福明不打麻将,尤其最近,他加紧创业方面的活动,悄悄地去过长安牛角市场。他认为,屋安娜应该紧张起来,不要把精力浪费在鸡毛蒜皮的狗屁事情上,什么叩头不叩头,什么上坟不上坟的,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齐心合力,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在同一个起跑线。事实上,孙福明在帮助她,利用从博物院学的知识帮助她。他知道,知识不是人人都看重的,何况,只有叮当响的半桶水。事实上,屋安娜不服,她不信孙福明的牛角会变钱。她看结果,不关注孙福明努力的过程,换句话说,她对没有结果的过程不屑一顾。这么多年了,生个娃会喊爹甚至会坑爹了。牛角还是砸在或者烂在手里。安娜从骨子里就不清楚牛角为什么值钱,或者不值钱。她一直不相信一幅画价值连城和做生意会赚钱,他不相信十里香是尿做的和公鸡会下蛋。屋安娜是实实在在的人。事实上,说母鸡下蛋没有人相信说公鸡下蛋就是有人相信。事实上,有人相信大风把天桥刮走,牛会在天上飞。不能把想象变成现实,或者说,当无法兑现的时候,只能在虚幻中实现它。孙福明是充满幻想的人。面对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屋安娜,孙福明痛苦了,愤怒了。他责骂她,他恨她。他选择沉默。何苦,与其声色俱厉,不如稳稳当当冷眼旁观。沉默吧,沉默是金,沉默吧,不以理睬。他撂下黄瓜,绕过那堆从老家李村拿来的蔬菜,坐到书桌前,翻书,看,写。他闭紧嘴巴,象哑巴,什么都不说了。屋安娜择完最后一根大蒜,站起来,直腰,她坐到桌子上玩牌,不做针线活,也不跟他闹了。

    细雨不停地下,道路湿漉漉。万家灯火,象满天星星。夜已深,屋子骑熄灭客厅的灯,回房休息。他走过女儿房间,稍作停留,伸手拉门,带上,女儿今夜不归,在孙福明那里。他端起脸盆,走进卫生间。突然,有人敲门,他撂下脸盆,绕过天井,到门口,开门。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样问不那么妥当,想弥补,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女儿站在门口,一脸委屈。屋安娜进屋之后,拉一把椅子坐下。她叹口气,说:孙福明这个人,就那样了。

    屋子骑说:又吵架了。

    她不想在父亲面前说孙福明的不是,这样做不是屋安娜的作风。免得父亲误会,免得孙福明心生不快或者仇恨。屋安娜不是一个喜欢拉帮结派的人和喜欢动不动就找人出头的人。她相信有办法对付他。她曾经在孙福明母亲面前说过孙福明的坏话,最后得到张宝马的回答无非就是几句安慰的话,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曾经告诉过他弟弟孙飞,结果被孙福明看成是挑拨离间。两拨人都找过,没有一点效果。剩下的只有冷战。据说有家庭暴力,而暴力分暴力和冷暴力,孙福明玩的是冷暴力。她瞥爸爸一眼,mama去世早,爸爸想冷暴力也没有对手啊,再说,爸爸似乎是个不会用冷暴力的人。她站起来,说:爸爸,你还不睡觉啊。

    屋子骑坐在她对面,望着这个不会做饭的女儿,丫头,慢慢在变化啊,以前一直喊屋子骑,自从和孙福明订婚之后,就喊爸爸了。偶尔也喊屋子骑。她和孙福明总是疙疙瘩瘩,不让爸爸省心。年轻人的事情,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不怎么好说,也没有什么谁对谁错。为了叩头那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两个人又不开心。不过,俗话说,夫妻之间吵架是床头吵床尾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她也白问,还是省省吧。他站起来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过日子,不是什么新鲜词,不仅仅是一个词汇,应该算是一种状态,它是人人都要遇到的状态,象裤腰带系在裤腰上一样。什么日子没法过了,什么小日子过得挺红火,等等,还有,存在住在一起不一定是小两口和小两口不一定住一起的情况,存在是一回事,发现是一回事。存在不一定发现,发现一定存在,没有发现不等于不存在。为了过日子才在一起的吗?屋安娜问自己。她以前也和人合租一个屋子,为了少负担一点房租不得不住一起,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那不是过日子。住一起不一定过日子,过日子和住在一起没有关系,虽然有相同之处,但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地方。她觉得,所谓不同就是夹带和不夹带感情在里面。什么是感情,感情是一种牵挂。对他的牵挂是什么呢,离开他又会怎么样呢?离开之后会不会想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这么久了,即使养只猫或狗也会想起的。爱是一种感情或牵挂,恨是爱的影子。象铜板的正反面。她躺着床上,胡思乱想,睡不着。刚才离开孙福明家时候的那一幕还在眼前:孙福明抱着牛角追到门外,屋安娜夺走牛角,举过头顶。孙福明说:孙飞寄来鸡毛信,说长安牛角市场有行情了。

    屋安娜扭头,跑开,说:要么送我到屋子骑家,要么永远别想见到牛角。她想。

    隔壁房间里,屋子骑鼾声如雷。

    孙飞的影子掠过她的心头。她不是不相信孙飞而是不放心孙福明。不知道长安的孙飞过得好不好?

    月有阴晴圆缺,亲人之间要接受默默忍受分离痛苦的现实。像孙飞和孙福明就是这样默默无语。在长安巡捕房扎下根之后,他没有回过临安县城。除了上班下班之外,就是忙牛角生意,孙福明把牛角托付给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使砸在手里也不怕,因为这对牛角没有什么成本。说是这么说。收购迅达不是幻想泡影而是现实,得靠这对牛角那。他没有机会回家,每年都是爸爸mama来长安。哥哥才来过,撂下这一对牛角走了。他死活不肯接受。最后留下一只。一个在长安,一个在临安,马路是通了,走高速也很快,朝发夕至。见面不是问题,而是套车而已。不在一起,有想见见面的冲动,天天在一起,又觉得烦。稍微有点什么就闹不愉快。与其在一起,倒不如离开好。在巡捕房上班的他,拿的是死工资,住的是单位的宿舍楼,吃的是单位食堂。在长安,除了认识大主任,赵深深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才认识不久。忙着的时候到不觉得什么,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