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缥缈歌舞升平夜
待皇太后,皇后,皇帝坐定,大宴也就开始了,嫔妃,群臣,皇亲国戚,命妇加之席间侍膳的宫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声势浩大,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宫城上空久久不散。 君墨宸叫起,鞭炮声也就隆隆入耳,驱邪的羊肠鞭也抽打开了,或长或短,鞭梢儿一甩,是破空的清脆指音。 我抬眼看向上首的三位正主,不由地皱了皱眉,太后身边的人正是婳懿公主,她正微微笑着跟太后说着什么,那面上的表情是极温顺柔和的。 我想起庄宜的话来,“……那是个蛇蝎样的女子……”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只会叫人觉得恬淡温柔,谁会将蛇蝎两个字与她联系起来?可见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 所幸她从始自终都未朝我这看一眼,仿佛并未看到我,我也落得清闲,只希望她永远都别记起我来才好。 我意不在大宴,这会子偷偷地四处张望寻找离陌,君墨宸身边自然是没有的,今日内廷人多他是要避讳的,转头朝殿内殿外搜寻,果然在一众带刀侍卫之间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轻易不着官服,如今还是一身利落劲装,站在一众身着盔甲的侍卫中间气势竟也不输分毫,手握长剑,端的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这样的男子,如兰若能与他长相厮守倒也是不错的。 正出神间,肩膀忽然被人碰了一下,我转过头去,竟然是孙美人,她端着酒盏在我身边坐下来,盈盈一笑却先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姑娘瞧什么呢?这么专注?” 因怕她看出我的心思,慌忙回过神来行礼,“奴婢给jiejie请安……” 孙美人一把扶住我脸上笑的亲热,“meimei这是做什么?可不是还在怪我吗?” 我一阵云里雾里,我何时与她如此熟捻了? 孙美人拉着我坐下来,笑道,“前次在椒元殿叫meimei受了委屈,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meimei如今可大好了?” 想起那日在椒元殿平白无故受的杖行,心里便有一阵火气拱上来,她们是主子不假,但做何要将旁人的性命涮着玩,我记得这个孙美人当日也是助纣为虐的,那句“下作的娼妇”如今还言犹在耳。 他是有主位的娘娘,而我只是却是个连位分都没有,就是撕破脸也是撕不起的,思前想后到底不好发作,何况这么多的人,若是叫旁人看了去,又要君墨宸为难。 正在这时,上首的庄宜朝这里看了过来,一脸担忧,我朝她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儿。 孙美人又道,“姑娘与宜妃娘娘姐妹情深,我瞧着真是羡慕不已,不像我在宫中孤零零的,没个姐妹照拂受了委屈也没地儿说去。” 我冷冷地看着她虚情假意的脸,心里一阵阵犯恶心,“美人是主子,又承蒙圣眷,谁敢给您不痛快?” 孙美人笑道,“说起承蒙圣眷,谁能比的过meimei去?”说着便帕子去按了按眼角,“到底meimei年轻便是我都想跟meimei多些亲近,不像我,人老珠黄的不招人待见。” 我紧紧的咬住后槽牙冷冷地瞧她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她这话的意思竟是君墨宸只是看着我年轻,若是哪一日人老珠黄了也会被冷落。 这竟是来给我做不痛快的,我一面告诉自己莫要理她,一边却又止不住伤心。 孙美人闻言又道,“瞧我,大过年的偏说这些。”又笑着过来拉我,“好meimei,前儿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迷了心智,你大人大量,好歹别记恨我。” 我肃了肃身,“奴婢不敢。” 孙美人笑的更加灿烂起来,“既如此,那以后我就当你是我的亲meimei了。” 我正欲说,自己身份卑贱哪里当的起她的meimei时,她却已经先行走开了,我无奈地摇头。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皇帝正与皇后给皇太后侍膳,规规矩矩地立着,他与皇后的衣服都是尊贵的明黄色,一样的耀眼,一样的尊崇,站在一起登对极了。 忽然眼睛酸的厉害,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与他相配啊,能够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伉俪情深,举案齐眉这些词只有皇后才可以用,而我是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福分了,帝后和谐鸾凤和鸣,多好。 他就应该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而不该是我这样生活在沼泽里的人。 用膳期间鞭炮声不许断,鞭子声也不许断,听那嘈嘈切切之声不绝于耳,膳桌上的人吃得慢条斯理,膳桌旁的人忙忙碌碌,一顿饭拘谨严肃。 侍膳完毕,鞭子炮声一停,世间仿佛都寂静下来,耳边犹自嗡嗡作响,皇帝叫传舞乐,这会子用美妙的乐声洗耳再好不过了。 席间的气氛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觥筹交错,贺语连篇,渐渐热闹起来,左右环顾打量,见没人注意到我,便偷偷起身,只嘱咐巧荷若有人问起便说我不胜酒力醒酒去了,说完还未等巧荷反驳便快速绕着后方出了门去。 一口气绕到离陌值守的地方,打眼一瞧,不单离陌,他附近还有几个侍卫,皆是肃穆而立,再细瞧之下竟是离陌正握剑站在殿阁旁出神,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对面宫殿的檐顶。 我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是好,是直接叫他过来呢?还是再等等?毕竟内廷人见男子是要避讳的,可是如兰的事放在心里,实在是硌得慌,若是处理不妥当,才真是寝食难安,偏偏顾及着如兰的名声还不能说开了,只好先底下问问离陌来龙去脉。 想起如兰,心里不由地一阵绞痛老大不痛快,沉沉地呼出口气,正待探身出去唤离陌,他却已经察觉到了动静,目光凌厉地扫过来,“谁在那里?” 随即身形极快地便掠到了近前,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长剑抵在颈项之上了,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心中无奈,怎么每回见面都是这样剑拔弩张的? 离陌见是我,面上也无甚表情,“怎么是你?不知道大宴期间不能随处走动吗?” 我讪讪地笑着,一点一点避开他的刀锋,“有话好说。” 离陌从嗓中哼了一声,淡定地将剑放回刀鞘里去, 从前他见我还会做做表面功夫,说一句属下冒犯,如今我没位分,即使君墨宸万般宠爱,在他眼里也不过与天下众多女子并无两样。
我道,“可否请离陌侍卫借一步说话?” 离陌淡淡地瞥我一眼,那神情真是与君墨宸一样的,他们兄弟多年,两个人连性格脾性都快要相像了。 “你是内廷人怎么也不知道避嫌?没得给皇上添麻烦,有事就此说完干净,我还有差事。” 听听这口气,我还没向他问罪,他倒先教训起我来了,若不是一早知道他对谁都是这样的声气儿真是要被他气个倒仰,心里有些生气,这关乎如兰的名誉,他竟这样不在乎,我若在这里嚷开了随后传的合宫知道,如兰往后怎么见人? 我定了定神道,“你当真要我在这里说?” 离陌猜出我要说什么,回头看了看周围的一众侍卫,轻叹了口气道,“这边来吧。” 我松了口气,他到底顾念如兰,否则我当真不知道这话头子该怎么开了。 在离殿前稍远的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回头道,“你有什么尽可以问了。” 我定定的看他半晌,咬牙切齿道,“你没有遵守你许下的承诺。”他说过会好生看顾如兰不叫她受一点委屈的。可是如今怎么样?他是半点都未做到。 离陌却道,“她如今全须全尾的在你宫中还要我如何看顾她?我自认没有食言。” 我心中冷笑,好一个离陌。 我当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走的,他不会不知道我那句好生看顾如兰是托付的意思,当日他清清楚楚应下了的,如今竟来跟我打马虎眼。 到底是女子,总不能为着这个不顾脸面来纠缠,深吸口气道,“那你且说说你与如兰是怎么回事?你先前做下的事,这会子又不承认了,女孩儿家的清白怎可随意亵渎,当我们是好玩的吗?” 离陌却不紧不慢地回敬,“说话要有倚仗,你不明不白地扣一个亵渎清白的罪名在我身上,也是好玩的么?” 离陌是个软硬不吃的,原还以为这样先说开了叫他心里有个顾忌,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行的了。 我心中微微地叹了口气,如兰这是遇上了个什么人啊。 才说开已经僵到了这个地步,后面的话也不知怎么问出口,心中暗暗懊恼,是我低估了他,能深得君墨宸信任的人哪里是等闲之辈? 这时离陌却忽然开了口,“离陌虽算不上什么君子,却也不屑于做那样的事,先头没有解释清楚,不想却叫你们如此变本加厉,你且去问如兰,若他敢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我做下的苟且之事,那我任打任杀绝无二言。” 他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一层薄怒,知道是冤枉了他,连如兰都说不是他,如何去问呢?是我c之过急,想着以毒攻毒不定离陌就会说了。 可我忘了,离陌是怎样的人,他怎会吃我这一套。 当即便xiele气,对离陌蹲了蹲身道,“是我说话欠妥当,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