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内掌柜
“手美,在这里等我……”金大娘将她拉回到一旁的小巷子口,没打算带她进去,“我很快,进去就出来。”她定了定心神,整了整头发,刚要拐进店里,店里有位伙计跨出门转过身来,看见她,笑道:“哟,您来了!” 金大娘点点头,往里头张望了一下,“内掌柜还没上铺子里来吗?” “内掌柜还没来,老爷来了。” 张手美在巷子口伸长了脖子去望,伙计将金大娘请进了铺子里,倒是没见着这金老爷,想必是在铺子的里间,她看见金大娘进去了。 脚下是青石面的路,街面儿上的房子用的是青砖,屋顶盖的都是瓦片。一个挑针线担子的从眼前过,手里拿着拨浪鼓,波罗波罗地摇。阳光刚好斜射进巷子来,罩住大半边身子。张手美安安分分地在巷子口等着,闭上眼睛,感受太阳照在肌肤上的温度。 她在想一个问题,糕老板说内掌柜,金大娘自己也说内掌柜——内掌柜是什么意思?这金记鞋铺是金大伯的,他不就是掌柜吗?掌柜还分内外的吗?要是有得分,金大娘难道不是那内掌柜? 太阳照亮了整条街,荣华街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叫卖声孩子的追逐声喧闹起来。 金大娘怎么还不出来……张手美又偷偷地往铺子里看了一眼,里头只有一位拨算盘的,拨得噼里啪啦地响。 “咳咳!”故作的咳嗽声传来,张手美一扭头,看见一位雍容的妇人,冷冷地看着自己。 在人家铺子前探头探脑……好像是有点那什么,张手美歉意地笑了笑,又乖乖地回到巷子口处。很快,金大娘一阵风似的卷出来,那妇人见了她,刚要张口,金大娘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寿礼我给了园嫂,上次接的鞋面儿活也绣完拿回来了。” “你不多坐一会儿再走——欸……”那妇人的话还没说完,金大娘已拉着张手美快步走开,根本就没打算与她多聊,看来金大娘一肚子的气呢,这是怎么了…… “大娘,大娘?” 金大娘的眼睛红红的,抿了抿嘴,像是将喷涌的泪咽回去一般,吸一口气才道:“手美啊,那绣鞋面儿的钱回去我再给你。” 张手美回头看了一眼金记鞋铺,先前的妇人追了出来,“你等一等。” 金大娘又要快步离开,手美顺势拽住了她。 那妇人将一个钱袋塞到她手中,“这是绣鞋面儿的工钱!当初是我答应的你,你理应找我要……志达不知道这件事——”她特地看了一眼张手美,才接着道:“不要回头又说是我的意思,该给的我一分便宜不会占。” 金大娘进铺子的时候是要找内掌柜的,难道这妇人就是内掌柜?张手美想,她与自己之前肯定是认识的,妇人看她的眼神,貌似不是很友好。 “怎么说你记得志达的生日,又送了礼来,我还应该道一声多谢。” 金大娘有点懊悔方才憋着气儿冲走的自己,手里反复揉捏着钱袋,想了半天才张口道:“我不是为自己……”正说着话呢——那妇人真是睚眦必报,肯定在恼方才金大娘不理她的事,这么快就逮着机会将那做法还回来——一转身,走了。 金大娘叹口气,对张手美说:“要是我自己绣的,不给工钱就不给,这次可是你家遭难……”她将那钱袋塞到张手美手中。 虽然只有三十个铜钱,张手美却觉得沉甸甸的。 金大娘有心帮她是肯定的,没想到因这事让自己受了气。 “其实你大伯说的也不错,都是一家人,都指着这铺子生活,我不该计较这么多。我刚才话说得重了点,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大声对他说过话,除开在田成亲的那次……” 凭猜也能猜到,定是金大娘交了鞋面儿,金大伯不给工钱,于是金大娘急了。讨要不到,准备自己掏钱给她呢。张手美为她抚背,轻声说:“大娘,别气了,也别自责,你做的没有错,是他们内掌柜和外掌柜没有统一好意见。” 金大娘摇摇头。 张手美却忽然想到,内掌柜——会不会是金大伯的夫人?听她刚才说话的语气……金大娘为金大伯送礼,她说她要说声谢谢。她不是合伙人,是内当家的! 金在田不肯来,不愿意见自己的爹,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了,方才我听你大伯说,陈家少爷一早被送到城外严华寺去了。” 就是在蜂糕店外见到的那匆匆而行的轿子,陈少爷坐在里头,是被人送往严华寺? 金大娘见她沉默,安慰道:“陈老太太是礼佛之人,严华寺的住持说陈少爷在寺里住一段时间,多听闻佛法,或许能消除业障,慢慢好起来。真是的,他不造这个孽,怎么会成如今这个样子,所以说,恶有恶报。” “嗯。”张手美笑笑,“他造了怎样的孽,我如今也记不得了,现在老天爷帮我惩罚他,改日我一定要去烧柱香,酬谢一番。” 金大娘也笑了,拍拍她的手。 走了几步,她想起什么,“方才追出来的人,你恐怕也不认得了吧?”见张手美点头,她说:“我看你也不像往常那样对她,料想你一定是不记得了。哎,她是你金大伯明媒正娶的大房。” 大房?那金大娘不就是——? 二房?呃,不像啊,金大娘不像是插足的人,按年纪来说,是那妇人年轻,要论气度样貌,也是那妇人出色许多呢。 再说了,若是能插足,为什么还被金大伯欺负?那可是在私下里,为这三十文钱? “我跟你金大伯虽然跟得早,可是没有过礼没有下聘,也没有一纸婚书,始终算不得名正言顺。” 是了,这样才说得通。 那就是说,金大娘其实还是原配,只是少了正式承认的合法的东西,那妇人才应该是金大伯后来娶的吧。 “你大伯到佃家台的时候,是逃难过来的,我在路边看到只剩一口气的他,将他救回家,那时候连年遭灾,家里也苦,我爹娘是反对我收下他的……” 男未婚女未嫁,所以这样就在一起了。 “他人不坏,也有心改善家境,后来说要进城找事做,在陈家的酒楼打杂,就认识了她,她是陈府的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