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畅销
康广银的销售方式虽然有很强大的煽动性和技巧性，但是产品销售本身就是一件苦活累活，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两条腿跑。 顾敏以一个月十个大洋的工资聘任康广银为美华香胰的销售部协理，并说好若达到百分之二十的增幅就去掉“协理”两字，若达到百分之五十的增幅就直接聘任他为副厂长。 康广银听到条件，想到没想就答应了，当天就走马上任。 他去守诚那里拿到工人的名单，去掉生产岗位上必要的工人，再从赋闲的工人里面选择能说会道，并且愿意拉下脸来做“货担郎”的工人，简单培训一番，就带着他们进入了实战阶段。 春杏正是十三四岁爱玩爱闹的年纪，再加上最近顾敏在工厂里忙着看账单、处理公务，少卿又总是乖乖地待在房间看书，并不需要她服侍，她就得了空在工厂里到处撒欢，凑热闹，每每都要到了晌午吃饭时间才回来。 这日顾敏刚从厚厚的账目中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春杏一脸欢悦地从外面端着饭跑进来，边摆饭边看顾敏，一脸“我有话要说”的神情。 顾敏笑笑，故意不问她，冷着脸说：“吃饭。”她只好闭了嘴，坐在桌角吃饭，偶尔抬头看顾敏一眼，张嘴欲言，顾敏正在给少卿夹菜，便瞪她一眼说：“食不言寝不语。” 她只好气嘟嘟地鼓着腮帮子猛吃。终于吃完了饭，可以说话了，她赶紧凑到顾敏身边，夸张地说：“小姐，终于可以说话了，可憋死我了。你们知道康协理这两天卖了多少货吗？” 顾敏整日翻账单，看出入库清单，怎么不知道康协理卖了多少货？但没有等她开口，旁边就有少卿插话了，“两万两。” “哎，少爷，你怎么知道？”少卿指了指顾敏书桌上的账本，“喏，账本上不明摆地写着的嘛。” “哦。可是小姐少爷，你们不觉得康协理很厉害吗？现在厂里的工人都在讨论他呢，说他长得俊秀，又会销售产品，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我看是厂里的女工说的吧？”顾敏撇撇嘴，她对于康广银当日的挑拨离间还有些耿耿于怀，对他本来就没有好感。 “康协理没来的时候厂里每天也会销售七八千两银子，就算去掉退货，两天也能卖过一万多两的货物。 他接受了咱们厂子以前的销售渠道才卖掉这些货物，如果过了一个月，他还是只有这些本事，最多以后只能当个普通的销售经理罢了。”顾敏如实地说。 “啊。”春杏瞪大眼睛，开始为康协理的命运担忧起来，茶不思饭不想的，做事情还老老出错，连顾敏交给她的学习任务也完不成了，整天就知道出去打探消息。 一次守诚过来，拿着厂里新印的宣传单让顾敏过目，春杏神思不属地端茶进来，还不小心弄湿了样板，被守诚好好教训了一顿，可她还是丝毫没有什么好转。 “小姐，你就是太照顾她了，就得好好削她一顿，让她涨涨记性。”事后，守诚对顾敏说。 顾敏想起康广银那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永远整洁干净的青布长衫，即使同样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他也一定是工人们中间最出类拔萃，一眼就能看到的那个。他比顾敏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像白马王子，但事实上，他只是一个父亲疯了，母亲重病的贫困家庭的儿子。 这样的人，活得如此的优秀，如此的精英，又如此的－－累！ 康广银上任三天，美华销售香胰五万两，为了支持厂里的销售工作，顾敏特意召开表彰大会，亲自为每个销售员发放了2％－－5％额度的奖金，奖金的比例根据销售额度定，销售的额度越高，奖金的比例越高。 得奖的销售员颤抖地接过他们平生从未拿过的巨额奖金，五六十个人，每人最少拿到了二十多两。 拿奖金最多的是康广银，他单枪匹马拿到了天津武备学堂的超级大订单，在赢得了奖金的同时，也赢得了守诚和工人们的认可。 现在，他虽然职务上还挂着“副”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销售经理，就连副厂长之位早晚也应该属于他。 榜样的力量和钱的力量加在一起，报名做销售的工人们越来越踊跃，每天销售经理办公室都有工人排着长队报名。 这天清晨，太阳还远远未出现在地平线上，深蓝色的天幕里有点点繁星闪闪烁烁。 一大早，吴端就被一群工友给拉了起来，到销售经理办公室外面报名。他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们更早，门口已经排了一长串的人。 “早啊，都还没吃饭吧？”“没吃，灶上还没开火呢。”一群工人们互相寒暄。“吴小队，你也来报名啊？”吴端作为厂里的一个管辖五六十个工人的小队长，还算有些名气。 “是啊。”吴端矜持地应了，“来这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面试成功呢，也能比做工人多挣几个钱。” 手底下的工人奉承，“那还用说，我们吴小队的本事，咱们工厂谁人不知？您要是面试不上，就没有人能面试的上了。” 吴端不置可否地笑笑，在工友们都在紧张地讨论面试策略的时候，他装作毫不在意地望着天，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闪着金光，照得眼前的大门朦朦胧胧的。 在一片黎明前的昏暗里，他好像看到前方铺就了一条金光大道，正等着他走来，他穿越大道的尽头，摇身一变，就从一个短打扮的变成了一个穿绸缎长衫的。 过去瞧不起他的人，他的老东家陈掌柜的，那些他卑躬屈膝服务过的客户，甚至于这香胰厂的顾小姐，都要对他笑脸相迎……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金色的美梦里，突然间，一阵晃动中，他就跌入了苍白的现实，原来是旁边的工友推了他一下，“吴小队，面试的门开了。” 他整了整衣领，随着人流涌进了那面大门。 随着一大批成熟的销售人员的培训成功，短短一个月后，美华香胰的销量就呈现井喷式的增长，月销售产品六十万两，是上个月的六倍。 这样的大的销量不仅给厂子带来了巨大的利润，还给美华扩大规模提供了前提，短短一个月，美华的规模就扩大的五倍，原来难以解决的冗员问题一下就得到了解决，甚至还多招了一千多工人。 美华现在有工人三千多个，其中工人岗两千多名，销售八百多名，而且，由于美华形式的一片大好，随时还有要再招工的趋势。 工人多了，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这天，美华的三个巨头，董事长顾敏，厂长杨守诚和刚上任的副厂长康广银在一起开会，两位正副厂长就同一个问题争吵了起来。 “不就是偷了一些香胰悄悄出去卖吗？卖的数量也不多，他们也都把挣得钱还回来了，我看就算了吧。”守诚不舍得开除这些工人，毕竟大家都是一起从最艰难的时间过来的。 “那可不行！”康广银义正辞严地坚持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厂有厂规，规矩放在那里，如果不执行，那规矩的威严何在？如果这么大的厂子没有了规矩，咱们还怎么经营下去？这些人非开除了不可！” 两个人争来争去，各有道理，就请顾敏评理，顾敏想了想，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厂子里的规矩不可不守，但是这些工人都是厂里的元老，也是劳苦功高，这样吧，就一人多给他们半年的工资，放他们走吧。” 康广银立即点头表示赞成。守诚却有些犹豫，顾敏的办法是不错，但是他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斟酌了一番，没有立即表态。 但是，不等他想清楚，春杏就从外面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少爷－－少爷他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