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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灭不伤

    听了风尘女子的话,几人皆惊,站在灵池旁观看的涟漪更是惊讶极了,她不知道她有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让这些风尘女子用千金难得的愿望换她的幸福,一时惊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修竹微微点头,如意也跟着点头,转头想看颜渊的反应时,却发现颜渊已经不在了,如意摸摸头,心想,颜渊去干什么了?不是他说要看慕渊在人间做了什么吗?

    慕渊jiejie在人间,陛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公子也和阿涟过二人世界,就连颜渊也不怎么理他了,这段时间颜渊总是走神,都不怎么和他玩了,实在是无趣的很。

    如意只得转头继续看水面,水面上映出袅袅青烟薄纱帐,幽兰闻香,穿红着绿的风尘女子跪在地上,用难得一遇的机会换取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幸福。

    慕渊的兴致被提起,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握拳撑着下巴,动作有些女气又有些痞气,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们与涟漪公主可曾有过交集?”

    “并未。”为首的女子摇头道,“我等只在传闻中听过涟漪公主,并未有那个福气见一见公主。”

    “那你们为何舍得放弃一个翻身的机会而去帮她?”慕渊好奇道,在仙界与妖界,从来都是利益至上,若没有交情或者好处,不可能莫名帮别人。

    为首女子俯下身子磕头,身后女子也俯身磕头,为首女子再说:“涟漪公主为了大义牺牲了自己,若没有她,陈国兵荒马乱,我们这些风尘女子也没有好日子过,我们非常感谢公主。”

    竟是因为如此?倒也是奇女子,慕渊拍手道:“好,本王答应你的条件,休了所有妾室,今后再也不娶,可否证明我的真心?”

    “能!”众人纷纷笑着答应,多少男子做不到一世一双人,风流成性的猃狁王却能答应与公主相守一生,还不能证明其真心吗?于是众人都道,“谢猃狁王!”

    慕渊站起来扶起众人,用独臂勾出她们的肩膀说:“你们要把这个消息传遍京城,要告诉所有人,涟漪公主过的很好,我陛犴是不会亏待她的。”

    “是!”众人激动地答应,猃狁王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真的待公主好。

    慕渊见她们开心,不想打搅她们释放欢乐,便偷偷的离开了,夜色正好,慕渊提着一壶酒边走边喝,一路欣赏人间风景,好不自在。

    沿着街头巷尾走,有歌声从深巷传来,声音明明是男子,曲调却凄婉无比,可见又是一个伤心人,慕渊不由黯然神伤,于是循声而去。

    声音渐渐近了,脚步声也听得见,只听歌词道:“求之不得,在泽何方;我心相属,不灭不伤。”

    慕渊停下脚步,细细咀嚼歌词,求之不得,在泽何方,竟然连所求之人在哪儿也不知吗?自己好歹能够见到所求之人,即使求之不得,也不放不下。

    脚步声越来越大,沉重的似乎是一个大胖子,慕渊抬头看转角处,靠着墙缓缓挪出的影子,那影子很消瘦,但脚步声却沉重的如背上压了千斤重。

    心疼与自己一般的失意之人,慕渊轻声问:“所求何人?我替你找。”

    那人缓缓抬起了头,白净的脸色却有一道十字刀痕,眼神迷惘的看着慕渊,看了好一阵子才笑道:“陛犴,你问我求何人?”

    慕渊这才想起她幻化成陛犴的样子了,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便沉默不说话,只静静看着面前憔悴之人,慕渊记得,他是容璧,一个让东篁太子忌惮的人。

    听太子说,这个容璧不一般,似乎很是懂情之一字,所以才能夺得涟漪仙子的心,若是问他心中所惑,他应当能够给出解答吧。

    不等慕渊开口问,容璧便先问道:“陛犴,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并非。”慕渊摇头说,容璧走近慕渊,便闻到慕渊身上散发的脂粉味,低头又看见慕渊手中的酒壶,容璧不由怒从心起,一把揪住慕渊的衣领吼道:“你不是说会真心待漪儿的吗?”

    容璧怎的叫她漪儿?涟漪正困惑时,水面立刻浑浊一片,涟漪转头对修竹笑说:“修竹,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修竹拉着涟漪的手向篁竹林走,一边走一边说,“漪儿,只有我能给这样叫你。”

    涟漪便不停点头答应,两人渐渐走远了,似乎不打算再看人间发生的事情,如意无奈,也只好跟着修竹一同出了篁竹林,灵池恢复了平静,清澈见底,但尘世发生的一切依旧在继续。

    慕渊哪里被人揪过衣襟,气的用法术震开容璧,容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然后便趴在地上哈哈大笑了起来,满面尘垢,再也没有曾经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容璧,慕渊终还是心软,她虽说是向着修竹的,但容璧此刻颓靡的模样,无比像她,无酒自醉,怎么也不肯醒,感同身受,慕渊于是叹息道:“涟漪很好。”

    “好?”容璧继续哈哈大笑说,“既然很好,你为何还要拈花惹草?”

    慕渊莫名生气,掸了掸衣袖,拂去身上的脂粉气息,再说:“你自诩深爱涟漪,却把她送与本王,本王拈花惹草又能说明什么呢?”

    容璧一愣,难以辩解,他也没有辩解的理由,真相就是如此,他亲手把涟漪送给了陛犴,陛犴说的没错。

    自知理亏,无需再谈,容璧扶着墙壁强撑着站起来,挪动着前进,慕渊却偏偏拦着他,揪住容璧的衣襟问:“都说你慧极,我倒是想知道你要怎么放下这段情伤?”

    “慧极?”容璧冷笑,“慧极必伤没听过吗?我不过是个愚人,这种问题还是问旁人吧。”

    “我偏偏要问你。”慕渊不依不饶,既然能够得到涟漪仙子的喜欢与太子的赞许,定非常人,他一定有法子释然这段感情的!

    容璧怒不可遏,一拳挥向慕渊的胸膛,慕渊立刻松手躲开,逼问:“难不成你也不知道如何放下吗?”

    容璧再一拳击向慕渊的脸颊,慕渊一掌接住容璧的拳头,然后用力抓紧,不让容璧动弹,继续问:“答我,你要如何放下?”

    容璧被问红了眼,拳头动弹不得便横扫一脚,谁知慕渊的动作灵敏不似凡人,轻松闪过,另一只手也掐住容璧的喉咙,冷冷说:“看在涟漪的面子上,我不伤你,若你再动手,明日猃狁王便会在京城暴毙,而和亲公主涟漪的下场,你比我清楚。”

    容璧立刻停止一切行动,本就被肩上无形的重力给压的奄奄一息,慕渊的话如最后一根稻草把容璧压倒,容璧如承不住重量的长剑一般瞬间断裂,跪坐在地。

    慕渊站在容璧面前,俯视问:“你可有办法放下所有的情深意重?”

    “怎么可能放下呢?”容璧不断摇头,guntang的泪水也一滴滴落下,沏开满目尘垢,他大声道,“我这一辈子都放不下,一辈子都放不下!”

    “连你也放不下吗?”慕渊失落道,然后叹息说,“罢了,罢了,我且告诉你,涟漪被修竹带走了,你不必担心。”

    悲恸却难以克制,即使确定涟漪过的好,容璧还是忍不住泪水,索性放纵男儿泪肆意滴落,葬送一生所爱。

    慕渊把手上的酒丢到容璧怀中,然后负手继续夜游,嘴里却唱着容璧刚刚高歌的:“求之不得,在泽何方;我心相属,不灭不伤。”

    这首歌很快便因朗朗上口而在陈国传开了,众人不知此歌的作者,不知此歌的来源,不知此歌的深意,只知是一男子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唱诵此歌,于是给此歌起名为“子夜歌”。

    梁子尘细细听着捣药给他唱的“子夜歌”,末了道:“错了,从开始便错了。”

    全唱错了?捣药听了立刻跪下请罪说:“属下唱的不好,侯爷请降罪。”

    “起来吧。”梁子尘抬手示意捣药站起来,说,“我是说这首歌的含义是,从开始就错了。”

    “属下愚钝,依旧不解其意。”捣药不敢站起来,继续跪着问。

    梁子尘便笑着问从远处走来的梁子芥:“子芥可听过‘子夜歌’?”

    “自然是听过。”梁子芥点头道,然后走到梁子尘身后替梁子尘揉太阳xue,笑着说:“不出意外应该是出自容大丞相,莫不成他认为从开始就不应该爱上涟漪?”

    梁子尘摇头,问捣药:“你猜呢?”

    捣药只知最浅的错误,不好再说愚钝,于是开口:“属下猜丞相是觉得让公主和亲是错的。”

    “是。”梁子尘点头,自问自答说,“他觉得他当年便错了,先皇多次想要赐婚,他不肯,错过了涟漪那么多次。”

    “而后爱上涟漪想要追到,却发现到手都成空,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梁子芥反问:“那哥哥如何解释最后一句,不灭不伤?”

    “他心里念着的人是涟漪,所以即使被万箭穿心,他的心也不灭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