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 龙泉
次日一早，昭王如约来到供院大门外，他今日也不坐轿子，竟骑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战马。昭王一身锦袍配护甲，衣袖束进半尺宽的镶金腕套，腰头挂了佩剑、脚下蹬了马靴。整个人一扫平日懒洋洋的浪子气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乍一看倒似即将出征的威风战将。凤十三娘迎出门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九……九爷？哎哟我的九爷，您今儿这是怎么啦？” 昭王俊美的面庞笑意盎然，也懒得和她搭话，只向供院里朗声高呼：“红儿，快出来。” 红夜出门，身后，还没等丫头小萌抱着包裹跟上脚，昭王弯腰一抄手已将她带上马背，搂在身前咯咯取笑：“带什么包裹，跟着爷还怕少你吃穿？走了！” 打马扬鞭就此远去，凤十三娘吓得连忙追赶：“九爷，等等啊，好歹说声是去哪儿？何时回来？还有我们姑娘，总得跟个丫头不是？九爷……” “行了，爷身边还怕少人伺候？都回去吧。”他才不管那一套，挥挥马鞭算是敷衍。 于是乎，京城第一风流少，策马拥美人，带着京城第一花魁风光出游，就成了这日轰动龙安城的街头一景。 “快看快看，供院红舞，身价万金的花魁就是她？” “哎哟，看那身皮rou，还真是要嫩出水儿来。” “这就是那狐狸精？敢当众和男人亲嘴的？怎么这会儿捂严实了，没见脱光半截身子？” …… 满街的指指点点让红夜感觉不自在，忍不住问：“九爷，要去哪里呀？” 昭王笑而不答，只说：“到了你自然知道。” 出城门、走驿道，昭王和数十名护卫随从策马疾行，跑了约莫半日就进了山——位于龙安城北部的延绵群山，苍松劲翠，比起紫蓬山又是另一种别样的霸道风情。 转过几重山坳，忽然，远方山顶一道急劲的瀑布飞流直下，白浪翻滚、水声轰鸣，乍然入目那一刻，红夜瞪大眼睛发出忘情惊呼。 “呀——！好漂亮！” 身后，昭王搂着她在耳边调笑：“怎样？就说你会喜欢吧。” 壮观瀑布下游，自成一股清澈溪流，顺着水流继续往山里走，道路两旁便见到有无数侍卫、仆从，一字排开列队迎主。 “九爷，什么时候可以下水呀？” 红夜已经按捺不住急切，他笑笑说：“别急，这就到了。” 顺着仆从侍卫垒成的通道，就来到一处坐落于山涧，精巧却不失排场奢华的行馆。昭王伸手指向瀑布上游，山林掩映间，隐约可见还有一大片更为壮观的行宫。 “坐北朝南，上风上水，第一当数是蟒山，这是属于皇室私产的风水宝地。看，那上面的御汤宫，乃是接驾圣上的皇家园林。其它宗室子弟只能在更下游一些的地方各建行馆。品级规模自有规制，错乱不得。” 昭王下马，领她走进王府名下的行馆，悠然说：“知道吗，这片宝山宝水，乃是夏日避暑一等一的好去处。除了你，爷还从没带其他的姑娘来过呀。” 行馆依山势而建，环境清幽，果然是凉爽宜人，呼吸一口气都舒服得不得了。一路走来红夜的眼睛越来越亮，当转过回廊，忽然一大片清波就扑面而来。 昭王告诉她，这就是方才那大瀑布下来的水流，到此处自成一潭涧。抬眼望，清潭一侧是一整面平如刀切的岩石，延绵不断的水流自上冲刷，宛如一道幅宽超过十米的清透水墙。经年累月荡涤，巨幅岩石都已被洗练得平滑圆润，光可鉴人。而在岩石下方一池浅潭，清可见底，依着潭底山壁，有用玉石修筑的层层台阶，可让人直下入水，临岸更有大片平整露台，位置略低于水面，刚好让清波薄薄漫上一层，就如同一张浸漫在水中的巨大白玉石床，人在上面可靠可躺，既能享受潭水清凉，又不必担心会淹没口鼻呛溺。 夏日消暑，权贵王家果然是太会享受了。昭王笑意盎然为她指点山溪：“这条水脉自大瀑布一路延绵不息，是滋养京都水系最重要的一支，也是皇家最看重的生命之泉，它的名字，就叫做龙泉。” 龙泉？！红夜第一时间喜欢上这个名字。 昭王接着又指指岩壁水流下隐约可见的刻字，笑说：“龙泉行经此处自成一潭，祖上先王修建别馆，就把这里命名为‘潜渊’。” 龙泉·潜渊 红夜实在太喜欢了，翻越潭边白玉栏杆，已经等不及想到水里去。昭王笑得开心，挥挥手屏退左右，也跟着一同来到水边。此时，红夜已经干脆利落脱掉了所有衣裙，解了发辫，黑发映着白嫩的身子，扑通一声就扎进潭水。 这个小妮子，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水。 昭王露出招牌坏笑，也开始宽衣解带，一同下入潭水里。如鱼戏水，红夜在远处露头咯咯大笑。他被勾起了兴致，手脚轻动就凑过去。昭王自认游水的技巧实在不算差，而潜渊的面积也分明不大，到了水里，他本以为能尽兴戏一戏这小妮子，谁知红夜竟比天生的鱼更加滑溜，眼看就在咫尺之外，偏偏就是抓不到她。真的，一入水他才傻了眼，红夜游水技巧之自在纯熟，恐怕抓一条正宗的鱼都未必能比过她，整个人浸没深水处，上方水面透射屡屡阳光，少女仿若在水中翩翩起舞，发丝漫散飘扬，体态之美，直让人心生幻觉只疑在仙境。 昭王几乎被迷惑了魂魄，他惊讶的发现，红夜闭气时间之长超乎想象，浸没水中，吐着气泡，居然还能咧嘴开怀咯咯笑。 “你这小妮子，莫非是水里的妖精变来的？” 昭王甘拜下风，费尽力气死活抓不住她，最后干脆不玩了，略显懊恼的退向岸边，气哼哼靠坐在白玉露台上。 他看着依旧在水中忘情游乐的红夜，嬉戏之余，眼神中的探究也变得愈发浓烈。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在皇室子弟的心目中，龙泉是至尊圣洁的，是不容亵渎轻漫的，带一个青楼女子来此嬉戏，传出去，只怕他让人口诛笔伐的罪名又要从此加一条。可是……他思来想去，竟找不出准确的字眼来形容心中那种奇怪的感受。供院红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法将她当成一介青楼娼妓来看待，任凭她举止大胆，见水就敢脱衣，却似乎就是和肮脏、龌龊、轻浮、yin荡这些糟糕的字眼联系不上，是的，他没法将这些字眼加诸在她身上，带她来龙泉，居然就是那么自然的由心动变为行动，置身潜渊也丝毫不觉得是亵渎了一池清波…… 昭王越想越迷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妮子，为何就让他觉得此刻游戏龙泉水，是那么的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想到忘神，他没有注意到眼前清波搅动，‘哗啦’一身水幕溅身，红夜迎面露出头。 “嘻嘻，抓不到，在这儿呢。” 小妮子游到面前，两只手支撑上他两处膝盖，或许是浸泡在水下的缘故，他膝盖不自觉的微微一动，红夜手底下一滑。 “呀——！” 一声惊呼，她整个身子竟顺着他两腿中间跌进怀。不偏不倚，少女软嫩的胸脯就压上敏感部位。哦，老天！ 他忍不住一声呻吟，咬牙切齿：“你个小妮子，真真是勾魂不赔命的小妖精！” 一股热流瞬即窜涌全身，抓住她一翻身压在露台，放浪唇舌热吻，不安分的手向下抚摸少女诱人娇躯，炽热呼吸中，他已无力再把持自己。去他的困惑迷惑吧，再管不了那么多，桃花劫又怎样？这个小妮子，已注定成了让他不舍得放手的命中尤物。 突如其来的激情翻滚让红夜吓了一跳，心跳得好快，又开始紧张，还没等她回过神，蓦然一阵猛烈刺激，他已侵袭入身。 “啊——！” 红夜失声一叫，有些害怕，却并不想逃。和曾经有过的惨烈记忆截然不同，他狂野却不粗暴，放肆却不失温柔，激情缠绵中，轻易勾起身体中本能的渴望。红夜不由自主发出呻吟，清凉的水，火热的人，难以言说的快感在潜渊弥散。 红夜伸手紧紧抱住他，昭王的背很阔，坚硬而结实。她偎靠着、感受着。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是不是……就叫做幸福？她闭上眼，只愿尽心享受这一刻的幸福，可是……却不知为何，心头竟浮现出那个同样俊美却可怕的身影，邢桀……为何竟会在此时此地想到他？又为何……心里会这么疼？如针扎啃噬一般……隐隐作痛。 当激情渐息，男人冲顶过后喘息着停下动作，低下头，才发现依偎在胸口的少女，紧闭双眸，神情竟似透露无限悲伤。 昭王伸手抚摸上少女似乎很委屈的娇颜：“怎么了？不喜欢？” 红夜摇摇头，正相反，是因为太喜欢，才会感到莫名的恐慌。 “九爷，你会对我好是不是？不会让人伤心？” 昭王笑了，轻啄红唇抚慰她的恐慌和伤感：“小傻瓜，红儿这样的宝，天底下只要是男人，谁能舍得？” 可是……偏偏就是有人舍得的。 红夜抬起头，搂上他的脖子竟执拗的想要一句话：“九爷，你答应我，永远不会让红儿伤心，永远不会。” 昭王笑得越发迷人，为傻孩子这一刻真切的依赖而动心，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就应着她执拗的样子开了口，凑到耳边低声温柔：“当然，我答应……永远不让红儿伤心，今生有多长，承诺……便有多远……” ******* 昭王带着红夜，在蟒山龙泉行馆住了三天。这三天正应了名副其实的‘逍遥行乐，不问红尘’。女人满足着男人，男人也乐于满足女人。吃的是当日加急送上山的生猛海鲜，穿的是红夜最爱若有似无的轻薄雪纺。对着镜子转一圈，她总是用那种少女独有的天真笑容歪头问：“好看吗？” 而他也总是架不住‘勾引’就舔舔嘴唇凑上来：“不穿最好看。” “嘻嘻，我也觉得，那就不穿了。” 从水里到床上、从白天到黑夜，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是要了她多少次。诱人尤物当前，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燃起一把火。激情沸腾时，他常常会由衷感叹：“老天爷是怎么生了你？又为何让我遇见你？敲骨吸髓，简直是要人命的小妖精。” 红夜不明白，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笑问：“什么叫敲骨吸髓？九爷这么说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 他笑得好坏，惩罚似的戏弄敏感酥胸，坏笑着说：“小冤家，生生是命里的克星，我算是被你玩进去。” 咦？又是不懂的。 “什么叫冤家？克星又是什么？” 他笑着不说话，她不依不饶：“九爷……” “不要再叫爷。” 他摇头打断，亲吻红唇低声自语：“叫隐……” 昭王李隐！叫他的名字？！红夜瞪大眼，他在催促：“愣着干什么，叫啊。” “隐……” 如同霎那间被触动心房，少女红夜羞红脸，依着他、偎着他，尽情品尝仿若情窦初开一般的快乐与甜蜜。是的，她喜欢隐，虽然有时心里还是会有些紧张、有点怕他，但终究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和他在一起。相伴行馆，游戏水潭，她愿意为他而舞，为他而歌，每到动情处放开歌喉，常常能引来满山百鸟交相应合争鸣。 三天，仿佛只是眨眼已过了三天。 夜伴明月，揽佳人在怀，昭王李隐对着山峦星空忍不住自叹：“红儿啊，你可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真的是很久很久了，好像……对，是从有记忆开始，就不曾有过如此开心。” 他低下头，含弄少女脖颈上即使在夜色中也依旧璀璨的红珠，喃喃道：“你说……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 红夜点点头：“那就一辈子过下去呀，有什么不可以？” 他笑了，也不知是在笑少女的天真，还是笑他自己。 当夜色褪去，朗朗晴天似乎也要将人带回尘世。对于要离开龙泉，红夜难言那股恋恋不舍。昭王笑劝她：“难过什么？王府的别院私地，想过来随时都可以。” 他笑呵呵说着，没人注意到眼底闪过的一丝落寞，其实连自己都不知这话该不该相信，抛开一切，放纵逍遥的极致快乐，三天！对他来说已经很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