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是谁
应急措施? 韩过还真没有,一路上他们走的不快,刚出蜀地,就听说杜尚和曾礼杠上了。 韩过的政治嗅觉异常灵敏,这个消息刚听了个头儿,他就猜到了结尾。 流言传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彻底走了形,导致其中真真假假的难以辨别,为此他不得不避开白子明跑一趟六娘的布庄,所幸,六娘的信已是到了。 一看信,他就怒了,先是骂,“胡闹!”半晌才开始叹息,“太勉强了。” 对于六娘的能耐,他这几年看在眼里,于同时代的女子来说,已是极为不易,眼光也算不错了,一家一室游刃有余,真拿到台面上来说,却是算不得什么,还是三年前那句话,小伎俩而已,弱者的心态,唯一值得称赞的是,她深谙狐假虎威的功夫,这几年半刻也不停歇的仗着身边的人的威势来让自己变的更强。 只是,她一直借着他的势来办这些事儿,怎么就没想过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呢?东京城对下面的掌控已经极为微弱了,若是没有他,她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那些人或多或少的对他总有几分忌惮的。 可六娘一伸手,就彻底搅乱了蜀中的局势。 自以为这几年还算低调,出城的事儿也很低调,即便在离开前有点儿安排,那也是以防备为主,东京不乱,下面的局势就不会乱,哪里想到曾礼那墙头草就突然纯爷们儿了一次呢? 六娘不说,他也不会猜不出此事是谁下的手。 只是,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搅乱蜀中的局势,这是在帮他么? 说实话,他真不怎么看好六娘能干好这件事儿,虽然如今他也觉得自己分身乏术,若不是为着心头的缺憾,他还真不怎么想走这么一趟东京城。 他开始后悔在走之前没跟她好好沟通一下了。当日秦州城破以后,蜀地的局势在慢慢的变化着,不过变化归变化,一直还算温和。可杜尚来后,众人的诡异心思就开始蠢动了,下面暗潮越发的汹涌,却是一直按耐着,等着那个突破口的出现,杜尚成了那个微妙的牵制人,否则哪儿容得他在那儿振臂高呼。早就被人一巴掌给拍死了。 韩过也是在赌,赌自己能在这个诡异的局势结束之前赶回来,结果,他才出了蜀地,嘣的一声,全爆了。 兴许他该感谢她是在他离开蜀地之后才这么干?否则他就别想走了。 韩过开始猛揉额头,不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唯一能指望的是六娘能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好了,怎么也不能叫自家吃亏不是? 面前的掌柜则是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他开始哆嗦,不是说自家这位二爷脾气挺好的么?怎么瞧了信会发这么大一场火? 韩过瞥了一眼吓的腿肚子有些发软的掌柜。将信塞进信封,冲着对方道,“劳烦替我取下笔墨。” 看着掌柜飞快的溜出去,这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信连带信封一块儿烧了。 ……………… 而此刻的六娘正坐在门口,与死活不肯退去的一干士兵大眼瞪小眼,她倒也没委屈自己,叫人捧来了茶水往门口一坐,等着对方的答复。 门外的路已是叫这群士兵给封了,不光前门,连后门也给堵了个结实。这院子本就不大,叫人给堵了前后门,两侧却都是商铺,结果就是别想出门了。 街道上不见半个行人,周遭的商铺都受了这牵连,通通关门从门缝里打量着外间的事儿。偶有行人从街口瞧见这边的情形,便立即匆匆的绕路。 近日倒是没死人,也没见抓了谁,偏生街道上的士兵众多,就是这样紧绷的气氛反倒是叫人害怕不已,不知悬挂在头顶的屠刀何时会落下,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平白无故的遭个鱼池之殃。 当街口想起一阵脚步声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士兵纷纷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难缠,若依着他们的脾气,索性捆了扔在屋子里也不怕她有什么动静,偏生上面不让动,半根寒毛也不让动,他们也只能在这儿憋着受气。 六娘坐在柜台里抬了抬眼皮,来的是一台小轿,轿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来的极急。 下来的是个圆圆胖胖的胖子,三十来岁的样子,满头的大汗,脸色通红,若是不知的,旁人怕还要以为他才是抬轿子的那个人。 一把推开身边搀扶的手,疾步走上前来,冲着六娘便苦着脸道,“六丫头何故如此?” 这些年两家来往甚多,他是以长辈自居的,看着六娘这会儿倔的跟头驴似的,颇有些纳罕,要知道往日里六娘在外面却是一幅好性子。 此人便是韩家所在地的那位县令大人了,韩过与他的关系还真不错,曾道是,此人模样长得不怎么的,却还是有几分才干的。 六娘缓缓的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伸手替来人倒了杯茶水,双手捧着递了过去,那胖子见状一把接过来喝了,将被子放在桌上,喘了几口气才又压低声音道,“如今的事说与你听你怕也不会明白,你只需知道此事性命攸关,好好的在家里呆着,过些日子事情过去了就好了,我总归不能害了你不是?” 六娘又拎起茶壶替他倒了一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内宅的事情韩过不可能知道,所以在韩过眼皮子地下总有些事情能瞒过去,比如说,这几年这位赵大人的夫人发了笔横财,还很有可能继续发下去。 “我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在那胖子再次接过杯子的时候,突然听见六娘如此道,只觉得心尖尖一颤,手里的水差点儿泼出去。 当官儿不易啊! 虽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有些钱总拿的提心吊胆,哪儿有有些钱来的轻松,不过,六娘竟然敢威胁他! 赵大人圆圆的带着笑容的脸有一刹那的阴沉。恢复过来之前,六娘依旧埋着头,她在替自己倒茶,一边用黯淡的语调道。 “局势乱了,这生意可不是做不下去了么?” 赵大人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想到如今的局势,不由得也有些黯然,到了嘴边的茶水却是有些苦涩了,此事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县能决定的? “性命保住了才好说挣钱的事儿。” 六娘闻言一抬眼笑道,“那倒是。有命挣没命花才头疼呢。”顿了顿,在赵大人苦恼不已的时候,突然问道,“我倒是好奇是谁?莫不是看上了咱们这点儿小生意?” “于此事无关,”赵大人叫六娘勾起了心病,倒也敞开了胸怀,近日的苦逼便是跟六娘说说也无妨,左右他也不以为六娘能听的明白。 “不过是你二哥上京的事儿碰到了某些人的底线罢了,他们想叫他回来。”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也不想想。回来了岂是他们能拿捏的住的!”那就是头能吃人的狼!近来虽然改吃素了,若是有人勾起他对鲜血的回忆,怕是要死无全尸! 他对韩家的好可不是那么单纯,他当上这个知县和韩过去尉氏的时间差不离,当日东京城对于韩过到来的风波还依稀记得,遇上的所有的人对韩过的评价褒贬不一,却是有一处相同,此子绝不可轻视,若是不能交好,就要趁早灭了! 韩过到本地的时候虽然落魄。他却也自问没心思去招惹对方,甚至还给予了些帮助,韩家也投桃报李,他这几年收获颇丰,不过,这种事儿是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会挑明了说的,左右他不会以为这些年的事儿是六娘自个儿的主意。 姚文贤对韩过的态度,有姚文贤不想惹麻烦的心思在其中,他的作用也不小。 六娘闻言眼光一闪,盯着赵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不对劲?我二哥又怎么了?” 看着六娘还带着稚气的脸庞,焦急的神情,赵希摇摇头道,“大人的事儿,你个小丫头参合什么?左右你二哥不会有事,有咱们瞧着,只要你别胡闹,你们一家上下也不会有事。” 六娘闻言突然沉默了下来,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赵希,赵希只觉得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帽子,发现没戴歪以后,才皱着眉头道,“怎么了?”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六娘依旧这么盯着赵希,眼神却是透过赵希,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便不顾赵希好奇的眼神,转身就往后院走去。 身后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六娘却是加快了脚步,她到底人小腿短些,不过几步之间,就叫赵希拦在了面前,“你这是怎么了?” 六娘的眼珠子在小小的院子里转了一圈,看清楚了四下无人之后才落到了赵希身上,眼神略带戒备。 赵希见状不得不艰难的弯下胖乎乎的腰身,拧着眉头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六娘在赵希脸上打量了一圈儿,拧着眉头沉默了半晌,直到看见赵希脸上露出有些不耐的神色以后才缓缓的道,“二哥说,不能告诉别人!”顿了顿,又拧着眉头颇有些懊恼的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我说笑的。” 赵希原本因为胖而眯到一起的眼睛陡然间大睁,那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官场上混迹了这么些年,喜怒不形于色已是看家本领,若不是六娘时刻留意着他的神色,几乎看不出来,下一刻,便堆着满脸的笑容用一种和蔼的神情道,“你说与我听听,我帮你瞧瞧是不是他哄你玩儿的!” 六娘闻言拧着眉头想了想,又偏着头看了赵希片刻才点了点头,道,“他说那件事时间到了就叫我告诉姚文贤,事关重大,除了姚文贤谁也不能告诉,偏偏他又不告诉我姚文贤是谁,我该告诉谁去?” 赵希闻言脸上大喜,此刻他已是不想去掩饰心头的喜怒了,一把拽住六娘的手臂高声叫道,“我知道姚文贤是谁!你二哥不告诉你那人是谁是对的,本地同名同姓的人再多,怕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你二哥如此重托。我带你去见他!” 任由赵希将自己仍进他的轿子里,六娘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本地的土皇帝哪里是那么容易见到的?韩过这么大的名气,来本地三年。也未曾得一见,何况她一个小丫头,却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般容易。 对此事虽是早有腹稿,六娘还是细细的推敲了一路,直到确定了完全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不过此事一过,韩过怕是又要多一个神棍的名声。六娘想着韩过知道此事后会有什么用的表情,心头就不由得一乐,却是发现轿子听了下来,赵希在轿外低声说了几句,轿子这才再次起行。 将人送进了大门内才叫六娘下来,此刻六娘才瞧清楚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不是府邸,而是府衙。入目皆肃穆,建筑在当代显得极为有气势,必叫才来的人端正了心态。六娘只是淡淡的打量了两眼,便垂下头去不再观察。 被人引进了一间不大的厅内,厅内也显简朴,这模样倒是与当日在宁府所见略同,六娘只在厅中站定,静静的等候着人来。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才听见隐约的脚步声,在此期间,六娘一直一动不动,眼神微微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瞥了过去。眼皮却是没动一下。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官靴,身上是一品大员的衣服,看身形合该是个中年人,六娘便没有再往上瞧了,她也算是见过不少的官员了,心知人到高位自有一股气势。跟这样的人说话实在有些压力,还不如什么也不看,她的谎话还能说的顺溜一些,也防止叫人看出了破绽。 “你是韩六娘?”来人的声音倒是说不上好听不好听,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六娘闻声连忙道,“民女正是韩六娘,见过大人。”说着,便行了大礼。 “我就是姚文贤,韩过有什么话就说吧!” 坐在主位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盯着下面那个瞧着颇有些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姚文贤的心头有些不悦,这边儿正与那帮人折腾个不停,曾礼这次可是格外的强硬,只叫他头疼不已,偏偏韩过这会儿又来寻他的麻烦,对于韩六娘,他是不乐意见的,偏偏赵希说她要给韩过传话。 他不喜六娘,说实话,六娘在外的名声不怎么的,当日秦州之祸,隐约间有传言说与她脱不了干系,看见这么个女人跑到他跟前,他却是不得不见,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妥,至少,他不觉得韩六娘会不知道他是谁,也就只有赵希那个蠢货才会那么以为了。 看着下方的女孩子闻言飞快的抬起头睃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用一种低低的腔调道,“二哥临走前,曾说,他此去东京,是为了寻个人,若不是事已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想去,因为到了他非走不可的地步,事情已是不可挽回,蜀中怕是要乱了。如今正是外忧内患之时,若是连蜀中都乱了,这天下便再无净土。所以,这蜀中不能乱!” 姚文贤闻言神情凝重起来,六娘顿了顿,听见上方没有接话,这才继续道,“可蜀中乱不乱却不是他说了算的,此事,要姚大人说了才算!”说罢,抬起头来,望着姚文贤。 姚文贤见状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才进门时候看见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一听六娘镇定的言语,一瞧那双平静的眼睛,就知道眼前这女孩子并不那么简单。 “哦?”姚文贤淡淡的挑眉。 六娘见状笑笑道,“二哥还说,不出三月,东京城必破!” 姚文贤闻言浑身突然一震,瞪着六娘失声问道,“他到底去寻的是谁?”东京城熬了这么久,有种默契在里面,在他看来,再熬个三五载的,时机成熟或者有人按耐不住了,才会倒下,却是没想到韩过竟然会给出这么个答案,他可不信韩过真的是去找人的! “仇人!”六娘眨了眨眼睛。 姚文贤闻言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韩改之睚眦必报的名声在外,他可不是那种等时间替自己消灭仇人人,如此行事与他往日大胆出人意表的风格倒是相符,他就说此人怎么会原谅皇帝跟他来的那么一招。不计前嫌的跑去东京城帮那帮与他有旧怨的人。 想到这里,姚文贤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了六娘身上,细细打量了起来,不过是黑黝黝的一个乡下姑娘罢了。没半点儿女孩子的样子,眼神大胆,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奇怪,那模样若是生在男子身上还算俊朗,偏偏是个姑娘,却是叫人瞧着有些不伦不类了。 只是,在此刻他却不觉得那么不伦不类。只觉得韩改之传说中的妹子合该如此才对! “他就只说了这么多?”姚文贤又问道。 六娘缓缓的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是不想来的,我二哥的性子大人怕也是知道的,他行事不羁,又爱权势,我却是不喜这些。他在外面闯荡家里提心吊胆便罢了,还招惹了一堆祸事,就为着这个。险些兄妹反目。好在前几年发生的事情叫他心灰意冷,只想安安稳稳的在这蜀中度此余生,做些小事儿造福乡里就是了。” 说到这里,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奈何,便是这蜀中也要乱了……” 六娘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才望着眼神略微显得深沉的姚文贤道,“我不来不行了。”顿了顿,又咬牙愤愤的道。“他这是逼我呢!” 姚文贤闻言眼神一闪,韩家兄妹的过往他也有所耳闻,六娘当面挑开,至于话中有几分真假却是不知,倒是瞧出了眼前的韩六娘行事偏激,兴许传言不虚。此事可不是韩过逼她的!蜀中之乱怨不得别人。 姚文贤没说话,六娘突然一改愤愤的神色,笑眯眯的望着他道,“我二哥还说不论干什么事儿都是需要银子的,收买人心要银子,叫人办事要银子,若是打仗,那更是大把大把的烧银子!叫我问大人需要银子么?” 姚文贤眼皮一跳,他也算混迹官场几十年了,深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平白无故的送上门的好处若不是个坑,打死他也不信,只是,他却是想不明白韩改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然给他送银子? 细想近些年韩过在蜀地所做的一切,他一分钱都没赚,倒是韩六娘在这边儿开了些布庄赚了些钱财,不过,那些东西蜀地的人用的都是韩过白给的,异地却是出了好几个商行做着这样的生意,赚的钱可不少! 他也曾留意过,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与韩改之无关,莫非韩过早就料到了今日,将所有的事情隐藏的那么深? 这事儿他自然查不到,六娘干这事儿的时候是透过了刘权,刘权此人是很有些能耐的,宁家与人结仇的不少,他可没什么仇人,知交遍天下,拿着六娘偷出来的韩过的成就去卖钱,自己却是不参与其中,就是一竿子的买卖,赚一笔就走。 拿着做无本买卖赚来的钱再做其他生意,这两年是做的真心红火。 当日韩过才开始搞发明的时候,六娘是本着跟他作对的心思偷出来交给刘权的,他赚钱不如她赚么! 谁知道韩过是越搞越多,自己也不卖,加上刘权也不贪,只拿着一成的钱,余下的全凭六娘做主,结果六娘是越发的做的得心应手,便是家里有人拿回来说,韩过也不吭声,她自然做的越发的乐呵。 就是这样经营了三年,竟然赚了个钵满盆满,她原本是想用这些赚来的钱建立信息系统的,结果肖管事和赵mama太能干,刘权跳出来以后也干的挺好,根本不需要再投钱进去,结果赚到的钱她不投资,对她莫名其妙信任的刘权也没拿出来用,滚雪球的效果就是她如今的身家俨贤点儿甜头以确保双方的利益关系完全不成问题。 “便是生意人,也知道无利不起早!”姚文贤扯着嘴角笑道,他不想跳坑,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大能耐乃至一统天下,“韩改之到底意欲何为?” 六娘盯着他道,“你想听我二哥的想法还是我的?”挑中姚文贤就是因为此人贪生怕死,有事儿没事儿顾虑太多,这样的性格在六娘看来很好,至少拿了她的钱不敢不干活,也不敢太过分的上门敲竹杠! 姚文贤瞥了六娘一眼。显然,他还有些不信六娘。 六娘已是摆手道,“罢了,告诉你又如何?我的想法很简单。蜀中平平静静的,只要内里不乱起来,就这地势谁也奈何不得,我便能安生过我的小日子。我二哥的想法要高尚些,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者谓我何求!至于为何是大人,不过是信不过那曾礼罢了!”说到最后。嗤笑一声,显然是对韩过想法的不屑。 如此一说,姚文贤倒是信了七分,曾礼这颗墙头草的名声绝非白来,自己的上司不知卖了几任,韩过仇人多,一旦有机会,他卖韩过怕也卖的快的很!余下人等。别说韩过,便是他也瞧不上眼了。 韩过办事的手段虽叫人诟病,却也瞧得出建功立业的渴望极大。而韩六娘的确也不像有什么野心的样子。 想到如今的局面,他哪里是不想一手掌控大局,可对手显然不弱,其中还夹带着千丝万缕乱七八糟的关系,又岂是银子能解决的? 有了银子虽好,可要解决目前的难题却是不易,收了她的银子,蜀中却依旧乱起来的话,他倒是不怕韩过想不开对他有什么行动,毕竟局势所限么。眼前这个性格偏激有韩过在背后撑腰的韩六娘更叫他觉得招惹不起。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眼前这韩六娘是两者占齐了! 偏偏她背后还有一个睚眦必报的哥哥! “难啊……”姚文贤道,“有些事儿可不是银子能解决的……”若真能摆平这蜀中的局面叫他一家独大的话,韩改之怕也不足为惧了!不惧韩改之,韩六娘自贤的眼神有些闪烁,银子他所欲也,可不想如此轻易放弃。 六娘闻言笑。“我一心要过自己的小日子,这种事儿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过替二哥带话,他的志向我虽不喜,脑子却还算好用,既提了此意,必是有法子的,大人若是同意了,不妨问问我二哥呀!” 六娘回到铺子的时候,门口的兵丁又多了几许,见状不由得笑了笑,不论如何,姚文贤如今是真将他们一家的安危放在了心上,她心头笃定了许多。 韩过接到信以后,就该知道蜀中局势了,出谋划策的时候必贤即便贪生怕死,却也不是没有**,没**的人爬不到今日这个地位上。 今日这一趟门,合该落入了不少有心人的眼中,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那些人的心思又多,不找出其中的异样怕是绝不会轻易冲着韩家动手了。 …………………… “……东京局势不明,我无意参合其中,却也打算收复几个城池,有曲先生在上,安危无需担忧,再有军功兵力在手,便是万全之策,东京不倒,蜀地无忧,奈何如今蜀地大变,汝之担忧之情吾甚慰,呜呼哀哉……” …… “……蜀地乱,天下乱,群雄并起,如此东京之行怕是危险重重,勿念……” 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张狂的笔迹显示着写信人当时克制的心情,却是看的六娘大笑不已,想到韩过委委屈屈的说他的打算,又告诉她这会儿事情全叫她搞砸了,他死定了,六娘就忍不住想笑。 韩过若是去东京必死无疑,他是不会去的,这会儿只是信到人不到,就说明他还有法子,她也对他有这个信心,只是想到他那委委屈屈的小媳妇儿样儿,就忍不住想笑。 笑够了才继续看下去,看的出后面他渐渐克制了心情,抱怨完了就开始与她讲述如今的打算,叫她不要再做与他的目的相悖的事儿,又告诉了她如今要做些什么来挽回,最后不忘说一句,若是她真心不想叫他去,就给他写信,他立马回转,继续回山沟里烧窑去。 看完了以后,六娘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自问是不是将他刺激的过火了点儿,想了想,又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家的时候还不觉得,她对他没什么安全感。他一出门她就心惊胆战的,这是从小经历心理阴影之后的条件反射,不做点儿什么,不知道事情的全部总觉得不安心。真心怨不得她的。 何况,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去东京城面对的是什么局面?那些人防他可跟防狼一样了! 将信纸一收,扔到火盆里烧掉,泼了被茶水进去,六娘大步往门口走去。 刘权到了,并着一船银子,是前些日子她叫刘权送过来有备而无患的。没想到还没到,就派上了用场。 昨日见了姚文贤,今日铺子门口就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她打算大咧咧的将东西直接送到姚家,好叫人瞧瞧韩家可不止是一个韩过! 要想活着,总要叫人觉得有利用价值不是? 韩过,你可要给力,若是半途出了什么事儿的话。韩家如今可要变成众人眼中活脱脱的肥羊了! 门口的刘权已是等了许久了,他本比韩过的信来的早些,还没说上话。六娘便接到信回书房去看,只将他一个人扔在了这儿。 三年时间,在刘权身上添了不少精明的气息,身上却是依旧穿着普通,看见六娘进来的时候恭恭敬敬的起身,脸上的表情比韩家的下人还要虔诚几分,哪里有一个巨富该有的样子。 六娘见他如此,颇有些感慨,“刘大哥,你又何必如此?”她叫送银子过来。二话不说亲自送上门,连缘故都不问一下,就这份心,实在难得,两人是合作关系,没半点儿约束。他能把赚来的钱给她,她已经很感激了,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刘权只是笑了笑,他便是再有才干,没有六娘,如今的身家怕也需要半生积攒,本是个宁府不起眼姨娘的兄弟,如今却也算是出人头地了,至少,刘姨娘如今在宁府的日子就过的越发的好了,“已是吩咐下去,叫他们把东西送到姚家了,三年不见,六姑娘已长成大姑娘了,我寻思着姑娘突然间要这么多银子,必是有事,便赶了过来,瞧瞧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接下来的事还真要靠刘权去办,他知交遍天下,在东京城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原本她就打算等银子到手了再叫人传信过去的,谁知道刘权竟然亲自送过来了,这倒好,应该可以赶在韩过到达东京城之前送他一份儿大礼。 不过,这不着急,人才来,总要叫人喘口气再做商议。 六娘笑着问了刘家的众人,又问了刘姨娘和八姑娘,却是不想引出了宁家的消息,“……宁家是彻底败落了,如今这局势,各人都有想法,老侯爷也弹压不住,只能任由子弟出外自寻出路,大老爷被罢了职,大少爷去年跟着四老爷上了战场都没能回来,大太太像是老了十岁,二老爷虽还有个闲职,却也过的不如意。四少爷四奶奶的日子倒还凑合,只是小两口本就没什么家底,这些日子又耗费不少,亏得端宜公主照看着,不过,如今端宜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也不必担心,左右就在我眼前,若真有什么事儿,不瞧在旁人面儿上,便是瞧着我那jiejie,我总不会瞧着不管的……” 六娘听着一阵唏嘘,当日的宁家何等的威势,宠妻灭妾到无人不知也无人敢告,才短短三年,竟然就这么破败下来,只听这些话,便知道日子过的何等萧瑟。 又与刘权叙了一会儿旧,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人带他先去休息,只在客厅中候着人来。 她能想象,看着门前那深深的车辙印子,车上巷子里装着如山的白花花的银子,姚文贤会何等的恼怒,兴许,下一刻就要冲上门来想把她一把掐死! 六娘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将其摆成不用的图案,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勾着嘴角轻笑着问道,“来了?” 不想,却是没有任何回应声,伸手将桌上的茶杯重新摆回盘子里,又伸手倒好两杯茶水,听着身侧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走到跟前的时候她刚好将茶水倒好,缓缓的抬起头来伸手正要说一个请字,眼中所见却是叫她不由得咦了一声!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