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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直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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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春攻杀阿资,”燕王放下信来,点头道:“阿资终于授首,云南诸土司中,这个不服王化降而复叛的狡诈小人,到底还是难逃法网。”

    “原先听闻维摩十一寨乱到去岁十一月,”高煦道:“还有越巂蛮子也叛了,沐春兵力不足,又调入川的军队入云南,澜沧卫刚刚设立不到一个月,阿资叛了,我还想着今年一场混战不会见分晓了,没想到沐春真打了一场好战!”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信件,上面详细记录了西平侯沐春攻打阿资的经过,沐春洞悉了阿资之所以一直能不被捉住,就是因为这个人有好多儿女,自己也娶了很多老婆,和云南各处土司酋长有很多姻亲,这是割舍不断的亲缘,因为云南本土确实看中这个,所以辗转躲藏,总是能不被官军发现。所以沐春就在合兵打败阿资之后,与当地的土司交好,威逼利诱让这名阿资的亲戚,终于供出了阿资藏匿的位置,然后出其不意直捣其xue,抓住了阿资和他的党羽一共二百四十多人。

    云南这地方,与其他地方不同,民族众多而且颇有一些故旧心向元朝,虽然国朝建立三十年了,但是云南这地方降而复叛,官军不来之前,各个部族互相攻劫,来了官军之后就齐心协力与官军为难,沐英还在的时候和麓川土司思伦法就是如此交锋的,双方会战三十万兵力,重创而不能剿灭,所以在对待土司的问题上,是急需慎重的。

    这算是一场大功,而且枭首阿资之后,传首各个寨子部落,无不震悚,一时间云住风息,一向蠢蠢欲动的越州也由此平定,捷报传到朝廷,也是喜动天颜,当然让皇帝高兴的不只是这场捷报,而是沐春的奏疏中提到的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沐春提请云南设土司学校,以教其三纲五常之道。这一条建议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边夷土官,鲜知礼义,然而爵位又是世袭其职,治之则激,纵之则玩,不预教则难以化。所以在边夷设立儒学,让这些土司的子孙弟侄接受汉文化的教育,是安边之道。

    第二件事,“沐春提请云南编民百户为里,”高炽道:“这是说到了皇爷爷的心坎上。”

    就在今年二月二十五日,应天府上元县典史隋吉上疏,请命乡里小民,或二十家或四五十家,团为一社,每遇农急之时,有疾病则一社协力,助其耕耘,庶田不荒芜,民无饥窘,百姓亲睦,而风俗淳厚。皇帝得疏十分高兴,里甲制虽然推行天下,但是依然有很多地方没有施行,如今沐春更是通达上意,在云南不仅大力屯田,而且还要将四川及贵州迁来的百姓划归里甲,皇帝自然非常高兴。

    “一里之间,有贫有富,”燕王道:“置民百户为一里,贫穷患难,亲戚相救;婚姻死伤,邻保相助。富者助财,贫者助力。民岂有穷苦急迫之忧,并使风俗淳厚,民相亲睦。”

    这两个建议都得到了批准,然而试行的地方不是昆明城,而是金齿卫。

    国朝施行卫所制度,自从洪武十五年二月癸丑平定云南,就置云南都指挥使司,下辖云南左卫、右卫、前卫、大理卫、楚雄卫、临安卫、景东卫、曲靖卫、金齿卫、洱海卫、蒙化卫、平夷卫、越州卫、六凉卫这些卫所,而其中金齿卫是云南最西端的卫所,洪武二十三年金齿卫和永昌府合并为金齿军民指挥使司,但是仍称金齿卫。

    金齿卫刚刚在永昌兴建的时候,麓川、平缅和腾冲这几个地方原本归顺的土官反叛,思氏联合高大惠和也先虎屠永昌城,之后沐英和思氏几次用兵,终于捉住了思伦法,永昌城得到了修复,金齿卫也筹备了起来。

    正如之前所说,沐英重创而不能剿灭思氏,金齿卫因为麓川思氏这个不稳定的因素的存在,所以在永昌这地方加强了军事力量建设,金齿卫的军丁不仅是原来元代守卫该地区的士卒,而且还有新充的军丁,而且还从内地移民充实金齿卫,而且还有折戍发配的人,这些罪人来云南,入籍就是金齿卫。

    所以金齿卫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不仅有诡诈万端的百夷人,还有犯官,有罪人,而且都是“jian儒滑吏,累犯罪人”,连带这里驻守的指挥、镇抚都是“贪财好利、恃功放肆”之徒,所以沐春在奏疏上说,最先应该在金齿这个强凌弱,众暴寡,富吞贫,大失忠厚之道的金齿申明教化,开设土司学校,而且在此地实行里甲制度。

    张氏一家人被折戍到金齿卫,状况肯定堪忧,但是张氏不知会自己直接插手干预此事,一封加盖金印的文书传送到沐春那里,沐春在用兵的百忙之中,还是派人搜寻到这一家,而且还将他们从金齿卫带回了景东卫。

    这是很恣意妄为的举动,高炽现在想起来依然忿怒,虽然不是他说的锦衣卫会追责,其实锦衣卫在京城之外的权利被约束地很严格,皇上也担心他们危害地方,所以锦衣卫拿人,必须要有驾帖,而且这个驾帖只能一帖抓一人,而不能一帖拿多人,规定是相当严格的,况且云南这地方地处偏远还时常用兵,在云南的锦衣卫并不是派去监视西平侯的,大多数是作为间谍四散到不服王化的地方的,比如说洪武十八年的时候,锦衣卫就有一个叫李原名的被派去了麓川,传了很多情报回来。

    何况来去传信的人是沐春的亲信,锦衣卫还没有手眼通天到拆阅私信的地步,唯一有顾虑的就是信上加盖的金印,这在高炽看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如果不加盖金印,沐春也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从金齿卫调人对全责整个云南的沐春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之前沐英要建制昆明城的时候,甚至还当面问皇上要了个犯官,皇上也真将这个犯官给了沐英。

    如今加盖金印,好像是不得不办的王命,沐春不知道又该作何想法了,虽然结果是安置妥当了,但是这事恐怕真的有伤亲谊,沐英和燕王同养在马皇后膝下,感情自然不必说,按理来说高炽应该和沐春、沐晟感情也不错,但是其实是天南地北分散一方,高炽见过沐春不过两次罢了,多数时候还是从燕王那里听闻沐家的事情,比如燕王就说沐英几个儿子中,沐春善用兵,而且处事公允,而沐晟就圆滑许多了。

    其实高炽与君子交往多了,自然知道打消沐春疑虑的办法,那就是再去书一封,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而跟张昭华的冷战无非是想要她能够知道轻重,用印的事情都能瞒天过海,在其他事情上也许会更加妄为。如果不加以分晓,将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高炽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马和领着一个满头大汗的信使来了,这信使一开口就让满屋子的人大惊失色:“殿下,直沽发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