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越往前，敲击铁器的声音越发明显，就是阴暗的地下空间也变得红彤彤的，一闪一闪，像是紧张的心跳声，阿桃咽了一口唾沫，他自诩不是胆小的人，可是在这样的声响下却是没有一点儿人的声音，连带着他的心也七上八下起来，扭头看了木芙蓉一眼，她的眼中没有一点儿变化。 声音传出的方向是一个空旷的场地，只是因为其中填充了许多火炉风箱铜器铁器，愣是让这样的地方显得拥挤起来，一百多号工匠默不作声的工作着，拉风箱，举起重锤击打烧红的铁块，乍看没什么，只是仔细观察却发现，她们机械的动作中总是缺少了些什么，缺少了作为人的生机，就像是一个个木偶接受了指令，没有自己的意识。 阿桃看着那些人的动作瞳孔一缩，这是······正如他所想，这是长时间下的无意识的动作，可见她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有不少日子了，本来他以为自己曾经的训练已经是惨无人道了，如今看到这些人的样子，他才知道一个人还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存活，这样不能自主的生命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数打造好的兵器堆积在这处空间的右侧，左侧的铜铁原材料已经没有剩多少了，看来太女殿下的计划就要完成了。木芙蓉拉住不自觉就要往前走的阿桃，她们的事还没有做完，如果被人发现就糟了。 阿桃看着沉默空间里沉默的人，心中更加压抑。 木芙蓉没有再看那些人，此时再可怜他们也无用，如果一切来得及，她们还有出去的机会。 回身拉着阿桃就走，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不干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个正在拉风箱的女子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爆发了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子此时哭的却像一个孩子。 旁边忙碌的人没有因为她的哭泣而停滞半分，她们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又或者说她们就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哭泣又有什么用，到头来只会受到除了死亡之外的任何想到的想不到的惩罚，还是要做这样无望的工作，还是要呆在这样沉闷的地底下，她们的心已经经不住更多的刺激了。 很快从暗影中出来了两个黑衣人，一语不言的就将这个情绪失控的人拉走了，随着暗室的门再一次关闭，哭闹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留给这处空间的是更压抑的沉闷。 对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场地里的工匠们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投向被拉走的伙伴，只是忙着手中的工作，似乎在她们眼里只看得见工作，又或者她们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寄托她们的绝望。 回头看过这一切的阿桃握紧了木芙蓉的手，面巾下的薄唇紧抿，桃花眼中有晶莹闪过。 躲身于一个暗道，木芙蓉轻声道：“她们会没事的。”或许在她的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尽快找出证据的办法。 阿桃点了点头，只要她们找到太女犯上的证据，她们就可以得救了。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她们来时的方向传了过来，一个伛偻的身影从光影中走了过来，那是刚才被成大人找去的总工匠王老，只是她此时的脚步比来时更慢，似乎只是这一会儿就苍老了许多，捏着图纸的手颤抖着，她不是傻子，今天是最后一次的图纸了，太女殿下说做完这一批武器，她们就可以回家了。家啊，多么诱人的字眼，可是怎么可能，在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命回家。那些期望着自己的人，那些年轻的孩子······王老的嘴唇哆嗦着，她们那么的相信自己，可是如今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啊。 “不许说话。”在王老经过的一瞬间木芙蓉一把扣住了她的咽喉。 王老似乎毫无所觉，只是闭住的眼睛流出了浑浊的泪水，虽然惊讶于这里竟然进来了外人，可是如果就这样被她杀掉的话会更好吧，这样就不用回去面对自己无法面对的问题，不用回去面对那些相信的眼神。 “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木芙蓉放低了声音说。 王老的眼睛豁然张开，难道不是灭口吗？自己除了满身的技艺还有什么可以与别人交易吗？王老的心中有些悲愤，她从来没有如此的憎恨自己制造兵器的技艺，如果不会打造锋利的兵器就不会被人找来做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是可以与别人交易的。” “如果你告诉我们太女私自制造兵器的证据，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们出去，在你们死之前。”绝望的人总是十分珍惜突然来临的希望，木芙蓉笃定王老会答应的，原因很简单，这个老人是个善良的人，她不会忍心看那么多的人无辜丧生。 很有诱惑力的交易，王老侧头看向一旁隐藏在黑夜里的人：“我为什么要相信呢，又或者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她明白即使对方没有给自己答案自己也会答应的，因为别无选择，可是，她想要一个保证，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的保证。 “你别无选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理由，我是木家的孙小姐，如果这个身份还不足够你相信的话，这里还有皇上赏赐的金牌。”木芙蓉从腰间翻下金牌给她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女总大不过皇上，这样更容易让眼前的人相信吧。 对于在地底下呆了将近一年的王老来说，木家怎么多了个名叫木芙蓉的孙小姐很让她想不通，不过她看得出她手中的金牌是真的，那么就是说皇上对太女私自制造兵器的事已经有所耳闻了，那么地底下这些人得救的几率又增加了几分，“好，我答应你们，不过我并不确定太女藏的地方，我跟你们一起去。”王老的眼中是死亡的决心，有一次她走的比较慢，听到太女开启机关的声音，如果仔细寻找的话，或许可以找出来。 “你？”阿桃忍不住出声，让一个年迈的老人去冒这样的危险······ “让我去吧，我不能让那些信任我的人失望。”王老坚决的说，与其回去面对那些人绝望却有希望的眼神，她还不如和她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