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忧参半
“有些事儿我不说也是为你好!但你眼瞧着就要大了,有些事儿我再不说就不太好了!” 觉罗氏有些伤感,眼前的阿克敦都是个半大的小子了!但在她眼里仿佛还是那个刚抱过来险些断气的娃娃。 “额娘!”阿克敦心里特别的难受,松开咬着嘴唇的牙齿,猛地给觉罗氏跪下了! “额娘对不起!儿子一年前听信谣言误会了额娘!后来还和阿玛顶撞!要不是我和阿玛大吵大闹,阿林阿他也不会为了我和阿玛闹,结果想找你做主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您!最后更是害得玉兰早产!” 阿克敦说着说着鼻子酸得不得了,他拼命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 “明明额娘就一直对我那么好!把我真真地当亲生儿子看待!我那时候怎么被就跟着了魔似的呢?” “你呀你!还和小时候一样那么爱哭!幸好你阿玛不在这儿,不然看他不揍你?”觉罗氏叹息着,拉起阿克敦,轻轻搂着他,拍拍他的背! “一眨眼儿你就这么大了!额娘好不舍!可再不舍得,家里的一些情况也要说与你听!”觉罗氏怔怔地望着阿克敦,仿佛这样就能从他身上看到了香桂的影子。 “香桂是我的陪嫁丫鬟。只是她虽然是丫鬟身份,但她实际上却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姐。只因她额娘当年与一个汉人私奔,落了家族的脸面,遂被逐出了家门。可是她额娘当年过得并不好。那个汉人不过是个文酸秀才,有几分才华而已,却十分清高!平日里不理事儿不说,很快就把她额娘带过去的银子花了个干净!” 觉罗氏抬起双手,细细地描绘着阿克敦的眉眼,“你长的像香桂,而香桂长的也像她额娘。可当年香桂被她额娘送到咱们家的时候,已经半分人样都看不出来了。但即便那样,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我一眼瞧着就觉得她好美!” 阿克敦静静地听着,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嘴角不知不觉地勾了起来,露出一丝微笑。他眼前仿佛有人人影儿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满脸微笑,她饱经风霜却十分恬静! “我当时就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她。她的脸上虽然满是皱纹!她的身上虽然是破衣烂袄!她的手上虽然满是冻疮!可她笑起来好美好美!一点儿也瞧不出是行将就木的人!而生活的痛苦与折磨也仿佛没有在她身上洒下一丝痕迹。” 觉罗氏的微笑突然僵住了,清亮的声音也变得浑浊起来,眼睛也渐渐失去了焦距。 “我就那么踮着脚,偷偷地看着笑得那么美的她静静地和我额娘说这些什么。可说着说着她的嘴巴就停住了。虽然她脸上还是那么美,眼睛还是眯成了一条缝儿,可老半天儿都没动静了!我感觉很奇怪,便偷偷地从屏风后面跑出来了。却只看到我额娘坐在那儿捂着嘴哭!而小小的香桂就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她额娘,她就那么看着,仿佛一直看着,她额娘就能一直在那里对着她笑一般!” 觉罗氏深深地叹了口气,扬起下颚,一脸坚定,一脸骄傲! “她就那么笑着把香桂托付给了我额娘,还要求我额娘把香桂当丫头使唤。不要她做什么格格!她也不是什么格格!更不要把香桂的事儿和她娘家人讲!她说她这一辈子除了对不起她娘,她谁也不亏欠!” “那她?”阿克敦忍不住问小声儿问道。 觉罗氏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声音保持清亮。 “那是我见她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打那儿以后,香桂就成了我的贴身丫鬟!只是我额娘和阿玛都把她当正经格格看待,可香桂那个性子当真是拧啊!当时她就那么看着她额娘坐过的方向,一直看着,坐在那儿整整三天地看着!谁来劝都不行,抱走她她就哭,一直一直哭!最后我额娘无奈,再把她放在那儿,她果真就不再哭了。可她额娘已经没坐在那儿了!但她还是一直看着,直到我额娘抱着她来到她额娘的灵堂前,她才恢复了正常。” 回忆到这儿,觉罗氏忍不住皱眉,只是声音又重新变得浑浊起来。 “可是虽说是正常,却是正常得过了头!一下子变得十分的机灵,就连她额娘她都忘了!也完全忘了她实际上是我娘家的表小姐!十分尽忠尽责的当我的贴身丫鬟!有时我额娘对她好些她就十分地不安!我当时年纪还小,但与她的年龄却是十分相仿。渐渐地,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密好友,她也慢慢开始什么都和我讲了!” “那她后来有和额娘说她额娘为什么不让她当格格吗?难道当格格不比当丫鬟好吗?而且为什么不让外祖母把她去世的事儿告诉她娘家人呢?难道她娘家人当真不要她了吗?”阿克敦神情黯然,紧张地拧着双手,满心疑惑却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个什么答案。 觉罗氏摇摇头,轻轻拍了拍阿克敦的手背,为他抚平了眉间的褶子。 “她真真是个可怜的!香桂跟我讲,她额娘其实只是个胡姬的女儿,而且那个胡姬是带着别人的孩子嫁给她阿玛的。那个胡姬也是顶顶的好性子。只是她的身份为大宅所不容,又心有牵挂,所以早早地就辞世了。徒留下香桂的额娘受苦而已!她当初之所以私奔,无非是不想被送给人糟蹋而已。只是她到底是运气不好,那个酸秀才除了给她一纸婚书什么都没有。而且直到她去世,她也不知道她亲生阿玛到底是谁?那胡姬只是给了她这个玉佩!” 觉罗氏指指阿克敦脖子上的红绳,阿克敦赶紧掏出一块他打小就带着,费扬古和觉罗氏从不许他取下的玉佩。 “这?难道就是这块玉佩?” 觉罗氏点点头,让阿克敦赶紧把玉佩再塞进去。 “你保管好就行!不要随便拿出来!这玉佩具体有些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但它一定是和香桂的外祖父有关。” “那姨娘的阿玛呢?”阿克敦的手无意识地隔着衣裳拽着那块玉佩,愣愣地问道。 “去世了!她阿玛去世之后,她额娘早就劳累不堪的身子迅速衰败,守完头七之后就带着她回京找我额娘了!”觉罗氏说到这儿,突然想起当年香桂说起她阿玛时的那个眼神儿,似乎其实不是很确定?虽然都那么多年了,但为了阿克敦,她得好好查探一番才好。 “那后来呢?”没察觉到觉罗氏心思的阿克敦继续问道。 觉罗氏把心里的那点儿念头甩开,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一脸正色道。 “后来你额娘和我一起嫁到这个府上!当年府里还是老太太当家,刚嫁过来的我什么都不懂,还是一副大小姐脾气!我当时又不懂得什么庶务,暗地里被下了不少绊子。若不是香桂她们帮我挡下了,我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可没多久我院子里发生了一件事儿,被误导的我就把除了香桂以外的人全都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