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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心睡眠

    9无心睡眠

    令狐团圆看着一厅的男人,她的父兄,潘老爷爷,管家潘迟,花爽之子及若干侍从,无一句提到王氏,这未免有些奇怪。她正琢磨着,令狐阿文和潘平就来了。

    两小厮冒雨而来,阿文打伞,身上衣服湿了大半,潘平抱着一食笼,小心护着走入了侧厅。

    “老爷,这是您今晚的汤药!公子说药得乘热喝。”潘平放下食笼,打开第一层,端出药碗。

    潘岳接过,感叹了下:“这孩子!”他出陈留就夜不能寐,潘医师给开了安神养气之方。潘岳打开碗盖,却见潘平打开第二层食笼,又捧出一碗药来。

    “令狐小姐,这是我家医师给你开的方,前头乘雨小了点,我跑药铺给你补齐了药草,公子亲手熬的。”

    潘岳顿时觉着手中的汤药难咽。

    “替我谢你家公子。”令狐团圆颇感意外,她也有份吃药?无缺在旁对她微笑,她扫他一眼,这时候潘平又从怀中取出一物。

    “公子生怕药苦,还叫小的抓药时顺带买了蜜饯。”

    厅堂一片静默,潘平不知所以然,只觉所有人目光都盯他手上的那一小盒蜜饯。

    潘岳清咳一声:“放下吧!”

    潘平将蜜饯放在令狐团圆桌前,一众的目光跟着移到了桌上。令狐团圆端起药碗,一气喝干,再打开盒子,好巧不巧,也是蜜枣。此蜜枣又非彼蜜枣,她干脆的丢进了嘴里。这一举止,堂上几个头脑清明的人都看明白了。

    花爽的健康状况,花辰及州府中人早已证实,一向体健极少生病。所以潘岳问花辰:“最近府中有什么人染病?”

    花辰思索着,无缺却见自己的小厮眼神闪烁,知其另有要事禀告。他悄然离座。

    侧厅外,阿文递上一把匕首道:“这是洪家那老爷子答谢小姐的。”无缺接过,但见匕首套封陈旧,花纹残损,拔出后却锋芒摄目,乃一把利器。

    “二哥没有拒绝?”

    阿文道:“二公子说过了,洪老爷子却道这是送小姐的,收不收是小姐的事。”

    无缺蹙眉,反复看那匕首,除了锋利,并无异常。

    阿文又道:“我与潘平过来的时候,洪家四人告辞了,他们怕洪甫仁再杀过来!”

    无缺摇了摇头,只有待在令狐氏族左右才安全,何况雨急路泞,前方情况不明,要走也不在这一时。

    无缺打发走阿文,两小厮结伴而去。他回到厅上,刚好听到花辰道:“我前后想来,只有月余前费师爷吃过几日药,据说好象得了风疾。”

    潘岳点头:“他那身形,易患风疾。”

    令狐约觉着还是不对,他看到一双儿女窃窃私语,注意力就转开了。听明了无缺的话,令狐约夺过匕首,细细看了一番再还给团圆。

    “好生收着,里头也有文章。”

    令狐团圆不解,其父轻飘飘地道:“看那封套,上面的梅花四瓣,你们可曾见过四瓣的梅花?”

    令狐团圆当即明了,她手上的极可能就是铁砂掌千里追杀,想要得到的东西。无缺也明白了,那不是花纹残损,而是本来就只有四瓣。

    令狐团圆收好匕首,笑道:“好歹是个武器,我用着合适。”

    无缺也是不惧,与洪甫仁已经交恶,还怕他不成?

    花辰与潘岳对语半日,最后又致歉道:“时逢变故,花辰无法安排两位世伯的家眷入府,还请包涵。”粱王带了不少人,州府的大半房间都被他占据。

    潘岳瞥着令狐约道:“不碍事,我们的人有令狐家的管事安排,令狐立秋一向叫人放心的。”

    令狐约少不得与潘岳客套。花辰将客人一一安置妥当,惟有令狐团圆难办些。他思来想去,只有委屈令狐团圆暂住丫鬟房。

    令狐团圆跟着侍从去了后院,侍从替主子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州府里统共也就七名女子,夫人和她的丫鬟两位,老爷的丫鬟两位,粗妇两个外加一个厨娘。就小姐现在去的地儿,还是两姑娘并了一处,空让出一间的。”

    令狐团圆听着前丫鬟,后姑娘的称谓,有些糊涂。等入了房间,见着一个替她收拾的大丫鬟,才看明白了几分。那丫鬟身型高挑,容貌艳丽,一双眼却比花辰还肿。

    “小姐暂且将就一晚,有事就唤我,我就在隔壁。”丫鬟迟疑了片刻,又道,“我名婀娜。”

    令狐团圆没取笑她。大府大院的人家,后院多不干净。她父亲算好的了,也有两位姨娘。去年有氏族打她三哥主意,还是嫁一送二呢!

    夜深,令狐团圆在婀娜房里睡不着。白日发生的诸多事情处处都透着古怪,洪家那档子事,花家这档子事,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想来想去,头脑也和寻常人不同的她最后归结为:她吃了药,药力发作了;大白死了,她想念它。

    大白在的时候,她总嫌它爱爬她床,大白不在了,她怀念她那脏兮兮的被单,和早上的一声喵呜。

    雨哗啦哗啦地下,令狐团圆忽然在雨声中听到了隐约的哭声。她磨蹭地爬下床来,贴墙寻声。哭声是从隔壁房里传来的,走到前套厅,令狐团圆寻到了好位置,隔墙而听。

    “我们的命好苦啊!老爷说走就走了,可上个月他还说给我们个名分……”一女子在说话,而婀娜只是哭。那女子叨叨絮絮的说了很长的一段往日恩爱,自怜自艾又透着不甘。

    婀娜哭到后来,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我就不信……不信了……肯定是夫人害的……”

    令狐团圆听得入神,正待婀娜往下说,一只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脖上的脉门被按。令狐团圆不禁大骇,她与铁砂掌一战后,力弱气短,加之偷听得起劲,竟然一时没察觉有人入室,还被对方给制住了。

    令狐团圆微微的转动头颅,看见了不远处的顾侍卫,他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她立刻明白抓住自己的是谁——粱王!

    “夫人如何会害老爷?”女子惊疑道,“这话可不能瞎说!夫人对老爷那心思,府里人谁还不知道啊?夫人若不是对老爷用情极深,也不会放着大好的人家不嫁,来当老爷的续弦!”

    令狐团圆轻轻一拍嘴上的手,那手就移开了,她正想粱王还算识好歹,那手又按到了她另一边脖脉上。西日玄浩双手按住了少女的肩脖,伫立在其身后,凝神细听隔壁对话。

    婀娜又一阵啜泣后道:“老爷喜欢的不是她……这么多年……她都没有生养,就是证明!”

    另一女子长叹一声:“老爷喜欢的也不是我们。老爷心里一直只有一个人。起先我以为是大娘,但有一年祭祀大娘,我无意间听到老爷说了句‘对不起,我能为你做的也仅此了’,我才知道老爷心里那人不是大娘。”

    婀娜停了啼哭,默了很久后道:“我知道,那人姓叶!”

    令狐团圆心一悬,她肩上的手陡然增力。

    婀娜接着道:“我跟了老爷那么多年,我知道老爷最愧对的不是大娘,而是那姓叶的女子。老爷一心仕途,放弃了叶氏而娶大娘为妻。在我年幼的时候,我曾听到过大娘斥骂老爷。大娘说她一片痴心,老爷却在床上喊了叶氏的名字。”

    女子幽幽道:“老爷太多情了!”

    婀娜似已哭尽酸楚,冷冰冰地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心里装一个,怀里搂一个,眼里还要瞅一个!”

    女子称是:“而今我们该为自个打算,二夫人早就看我们不顺眼,老爷这一走我们肯定会被她赶出州府!”

    婀娜无奈地道:“我还有不少贴己钱,你呢?”

    两女又说了一通日后打算。西日玄浩听得烦了,对顾侍卫使个眼色。顾侍卫倏忽失影,下一刻,隔壁房里便传出两声闷响。

    制住了两女,顾侍卫问:“那叶氏叫什么名字?”

    婀娜瑟瑟颤言:“好象……好象叫叶什么瑶……对了,叶凤瑶,就叫这个名!”

    令狐团圆握拳,西日玄浩在她耳边极阴极轻地说了句:“你娘就是个****!”令狐团圆双臂无力,低头咬他的手却够不着,跺脚反被他紧紧扼住咽喉提起身子:“再动掐死你!”

    隔壁房的盘问在继续。“为什么说二娘会害花爽?”

    “我……我只是胡乱说的。”

    令狐团圆在窒息中平了怒气,她现在和当日在潘府水榭的状况一致,不是粱王的对手。

    西日玄浩见她平静下来,缓缓松开一线,放她落地。他半夜潜入后院一探究竟,原因匪夷所思的和令狐团圆的疑惑一致。在大杲宫廷成长的粱王,目染耳濡女人们的争风吃醋和不择手段,见多了女人们形形色色的神情面貌,王氏的不合情理他察觉到了。他带着顾侍卫还未潜行到王氏院落,就先听闻了丫鬟房的动静。一看到令狐团圆正在窥听,粱王的第一反应就是拿下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