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心之人人不知
香风飘飘，一室沉寂，玉凝心没有等到她女儿的回话。 百转千回一声叹，玉凝心只能对床上装睡的女儿说一句“好好休息”后匆匆离去。她回京后的这一场大闹，早已震得整个都京都抖了三抖，现在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去收拾。 唉，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还是难啊…… 门扉轻轻地合上，名贵的红木发出悦耳的吱嘎声。听到这一声响，玉无瑕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盯着床幔上随风来回摆动的金色流苏，反反复复地思索着玉凝心刚刚对她说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亲人的慕念之情早已殆尽。自小生活在那王府后院，她无父无母，没有朋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要怎么和她这位位高权重的母亲相处。 对她的母亲，她没有怨恨，没有欢喜，她什么感情都没有。 她，不需要父母，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爱人，她活这么大依靠的都是自己。 下意识地逃避着自己心中纷繁层叠的感情，玉无瑕在舌尖上咀嚼着两个字，她母亲许诺给她的两个字。 权力…… 玉凝心的话没有说错，她玉无瑕，成也身份，败也身份。她唯一的错，就是投生到了镇国公主的肚子里。 她还有仇没报，虽然这次丁氏被收拾的挺惨，但是，她玉无瑕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送她上路。 想通了这些萦绕在她心头的繁杂琐碎，她的困劲儿又上来了。曾经，吃饱喝足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奢侈，现在，劫后余生，好好将养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事。 身体不好，怎么打压那些与她为敌的人呢？ 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耳边微风徐徐，好一派秋日好时光。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华灯初上时。她的屋子里点满了荧烛灯火，一片通明。 嗯？什么时辰了？ 于是，她便一把掀开薄纱幕帘，对候在一旁有些焦急的青霜问道。 看着她终于醒了过来，青霜额头上的那一抹焦急可是散了下去。她赶忙过去将玉无瑕扶了起来，赶忙说道：“小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今天皇上设宴为镇国公主殿下洗尘，这开席的时间早就过了，您可上点心，快快梳洗随我去吧！” 嗯？挑战这么快就来了？ 微微皱眉，玉无瑕问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镇国公主殿下吩咐过，一定要等小姐睡醒了，再让小姐过去。”青霜一边拾掇着一边回答道。拿起一件珊瑚色的宫装，她接着说道：“小姐，这是镇国公主殿下给您送来的衣裳，我们还是速度快些吧。” 微微颔首，玉无瑕先接过热气腾腾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脸上任何一点的污渍，又让青霜为她把那精致华美的宫装换上，把摆在桌上的香脂盒子拿了出来，软摩眉，轻点唇，慢条斯理地把自己收拾地干净利落。 看着镜子里那个五官精致美丽的佳人，她无奈地笑了笑。说她不是镇国公主的女儿，有人信吗？ 又摸摸自己身上从未穿着过的绫罗绸缎，被粗布摩擦惯了的皮肤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没关系，她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快。 “青霜啊，你知道今日的宴会上有多少人吗？”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新添的珊瑚手钏，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身衣服，虽说华美，但是略显单薄，算不上庄重。在宫里，只能算得上是便装，可是万万算不得与宴正装的。 “这个啊，公主殿下自然是不会跟我这等丫头细说的，我只是听公主殿下身边的jiejie说，今天只算是为公主殿下接风的小宴，参加的人不多，不过—— 听说公主殿下已经有了为您招亲的意思，这次在宴的都是当今的风流才俊。虽说皇上好像老了些，但是相貌还是一等一的英俊；还有那个离南国三皇子，堂堂一国皇子，风流倜傥，潇洒英俊，‘十里桃花艳，满楼红袖招’就是说的他；还有那个刚刚袭爵位的所成侯，他……”青霜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说还扳着指头，小脸上带着深深地思索和苦恼，好像真在考虑到底把她家小姐嫁到谁家的好。 看着青霜这一脸滑稽相，玉无瑕到底是没忍住破了功，笑的肚子都疼了。她一边笑着，一边数落着青霜：“你呀你，真是胆子大，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什么皇子侯爷，就连皇上你都不放过，哎呦喂，我家的青霜真是了不得呢……” “大小姐！”看着玉无瑕笑的泪花都出来了，窘的不行的青霜羞恼的不行，只得气急败坏的出声打断她。 笑够了，玉无瑕才正色对青霜说道：“今天你就好好陪陪你小姐我，我们去这宴会上好好看看。今天这样的大场面，你见的全是高官和贵妇，说不定你和哪位公子看对了眼，也能成就一段姻缘。” “小姐，你就惯会取笑我，什么姻缘不姻缘，被豪门大少看中的丫头有什么好结果。像我这样的出身，连做个贱妾都不配，也就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了……”谁知，刚刚还一脸喜色的青霜，听了玉无瑕这句话，小脸上闪过一抹黯淡，有些丧气地说。 有些寡淡的笑了笑，玉无瑕不置可否。在雍王府里呆了不少年限，青霜自然知道那些豪门大院里的龌龊事。每年从那二少爷的房里抬出多少丫头，早已不是雍王府的秘密。 主仆两人在这远离权谋争斗的小小避风港中，一番笑闹过后，就是风雨来袭。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这她当然知道。 说不定，这就是她母亲给她的第一个考验。 “青霜，我们走吧。看看这与宴众人，还有我们的皇帝陛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呢。”玉无瑕理了理自己并未沾染尘土的新衣，又对着镜子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仪容后，看着青霜也已经穿上了剪裁合身的新衣，握着她带着薄茧的小手，施施然地踏出了她的香闺。 她的沁棠阁外不同于一般小姐闺阁的花团锦簇，竟是一片翠绿的茂林修竹。秋光已至，这片竹林在灯火的映衬下更有几分萧索的意味。 “小姐……镇国公主殿下吩咐臣带您前去赴宴。”让玉无瑕没料到的是，秦疏竟在流光殿里等着她，看他身旁的那杯早已冷透的茶，就知道他已经等了她许久。 对他微微屈膝，玉无瑕淡淡说道：“侯爷，有劳了。” 这是她玉无瑕，入主宫廷的第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