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昏
“小微啊，你回来的正好，去，把你爹的烟斗送去，再拿点好茶过去，村里来领导了！”莫小微一进门，娘就叫住了她。 “哦，我爹在村部吗？那我衣服还没晾呢。”莫小微看着篮子里的衣服对娘说。 “娘来，你赶紧去，你爹等着呢。”娘催着莫小微。 知道了，娘！莫小微答应着，拿了茶叶和烟斗朝村部走去。 村部也在村子的东头，离花婶子家不远。 村部的院门是开着的，莫小微径直的朝着爹的办公室走去。 门是掩着的，莫小微敲了敲门，爹在里面喊进来。 “爹！”莫小微叫了一声爹，她旋即就看到了坐在爹对面的那个上校，有个平头的小伙子坐在他的边上。 两个人在这个场合下看到对方都愣了一下。 爹咳嗽了一声：“陆上校，这是小女，小微。小微，见过陆上校。” “小微，你好，我叫陆少枫，少年的少，枫叶的枫。”上校向她伸出了手。 他轻松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莫小微，微笑的微。”莫小微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见面握手，她不怎么习惯。 “微笑的微，我一直以为是，《采薇》的那个‘薇’字。”陆少枫有点吃惊的说。 《诗经》里的《采薇》啊，莫小微问。她的那个时空，老公张涛就给她读过这首诗，问她为什么不用这个“薇”，这个“薇”更有女孩的韵味。 “是啊，‘采薇，采薇，薇亦柔止。’”陆少枫说。 是不是还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莫小微眼睛朦胧起来，张涛唯一教她的一首诗，他也以为关乎她的名字。 哪知，爷爷奶奶给她取微小的微，是说取比较低微的名字，好养活。 在这个空间，爹说是微笑的微，希望她能常常微笑。 然而，一切都远了，“雨雪霏霏”？莫小微的心底难过起来。 “微笑的微，嗯，小微啊，给陆上校斟茶。”爹在叫着莫小微。 哦，莫小微回过神来。 “我带的有茶杯，谢谢！”陆少枫把一个玻璃杯递给莫小微。 杯子干干净净，像杯子的主人。 莫小微斟了三杯茶，那个平头的小伙子站起身谢过莫小微。 “我的干事，江波，老张回部队了。”陆少枫向莫小微介绍着江波，并且解释着老张没来的原因。 莫小微嗯了一声便没再做声了。 “老主任，我已经看了村子里的一些资料，也听了介绍，我想去看一看老丁。”陆少枫站起来说。 “行，那这样吧，小微啊，你带着陆上校去老丁爷爷那儿，小江，我再给你找些资料，你看看，晚上再汇报给陆上校。”爹爹看着大家说。 “老主任，叫我少枫便可！”陆少枫说。 “那哪行？陆上校，您不是这次干部下乡考察的总领导嘛，要不就叫您陆主任吧。”爹笑着说。 “您这样叫我，我很不习惯。”陆少枫把茶杯拿在了手上。 “时间久了，你就会习惯，年轻人。”莫小微爹拍了拍陆少枫的肩膀。 陆少枫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跟在莫小微的后面，朝老丁爷爷家走去。 老丁爷爷家独门独户，住在村子的最北边。 紧挨着一片竹林。 “小微，老丁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少枫问。 “古怪，我常常去给他送东西，有的时候给他打扫一下卫生，他总是穿着一件军大衣。”莫小微说。 村里人都说，老丁爷爷只有对莫小微最好，别人走他门前过，他理也不理。 那是因为只要家里有好吃的，娘总是要叫小微给他送点。 老丁爷爷家住两间瓦房，一个院子，边上带一间厨房。 “老丁爷爷，老丁爷爷。”莫小微敲了敲院子的门，门是半开的。 没人应声，莫小微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的中间散落了一些木柴，一把斧头放在边上，显然这一小堆木柴还没劈完。 “老丁爷爷，老丁爷爷！”莫小微又四处的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老丁爷爷的身影。 “怎么办？可能他去弄柴禾了。”莫小微看着陆少枫说。 “没事，总会见到的，我来把这些柴给劈了。”陆少枫说着走到了木柴旁。 “你会劈柴？”莫小微疑惑的看着他，一身笔挺的军装，锃亮的皮鞋。 “不信啊，劈一个给你瞧瞧。”陆少枫一斧头下去，不偏不倚，木柴被劈成两半。 哇，莫小微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惊讶的看着陆少枫。 一片，两片...... 一会儿，陆少枫便劈了一小堆木柴。 “帮个忙，把我衣服拿一下。”陆少枫脱去短袖衫，露出了一件黑色的背心。 莫小微感觉很多男人穿的应该是白色的背心，那个时候穿黑色背心，他很时髦。 莫小微点点头接过他的衣服。 绿色的带了几个杠子几颗星的短袖衫。 莫小微把它捋好抱在怀里。 趁他低头的时候，莫小微轻轻的把脸贴在衣服上，软软的，一种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把她包围，他是抽烟的。 “终于劈完了，老丁爷爷还没回来吗？”秦少枫用手擦着脸上的汗，问莫小微。 “没有。”莫小微看了看门口，没看到老丁爷爷。 秦少枫蹲在地上码着木柴，他的两个胳膊很长，一块块强劲的肌rou上沾满了汗珠，在暮阳中闪着光。 “擦擦汗！”莫小微递上了自己粉色的手帕。 “算了，没有手，要不，你帮一下忙？”陆少枫正双手搬着木柴。 我？莫小微犹豫了一下。 “看在你帮我处理伤口的份上。”莫小微给他擦起了胳膊上的汗。 “脸上也有。”秦少枫转过身面对着她说。 秦少枫比二哥还高，比莫小微整整高了一个头。 莫小微踮起脚给他擦脸上的汗珠，她清楚地看到了他整个脸上的轮廓，坚毅的鼻梁，冷峻的嘴角，幽邃的双眸里有火焰在跳，莫小微感到自己有一种要被吞噬的危险，她停住了手。 “借用一下，我自己来！”秦少枫放下木柴，拿过莫小微的手帕，擦着脸上的汗。 谢谢，我把地扫一下就行了。秦少枫又拿起了院门边的笤帚，把地上的碎木屑清扫干净。 “天不早了，怎么老丁爷爷还没回来？”秦少枫在压井旁用清水洗着脸和胳膊，他把自己的皮鞋也弄干净了。 “你做事都这么迅速吗？”莫小微看着那堆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干干净净的院落，问着陆少枫。 啊？快吗？陆少枫的脸上都是水。 我没有手帕给你擦水了。莫小微说。 “不用擦了，到外面给风吹吹就好了，我不能等他了，下次再来拜访他吧。”陆少枫说着向外面走去。 “我会告诉老丁爷爷，是你帮他劈的柴。”莫小微跟在陆少枫后面把院门给带上了。 “不用说，他又不认识我。”陆少枫扭过头来看莫小微。 “那总是要告诉他的吧，要不，你这‘雷锋’不是被埋没了吗？”莫小微打趣着说。 “随你，我不是想当雷锋，只是顺手帮个忙。”秦少枫在竹林边吹着风。 好高的境界，做好事还不留名呢。莫小微钦佩他的胸襟。 “给，你的衣服。”莫小微把短袖衫递给他。 “谢谢，这是一片竹海吗？真是个美丽的村庄。”陆少枫看着竹林说。 竹林边的风吹了过来，莫小微的长发随风飘起，她的淡黄色的裙裾在一片青绿中浮动。 秦少枫定定的看着莫小微：“还有，美丽的你！” “你在说什么？”他的后一句话很低沉，莫小微没听清。 没什么，走了。 陆少枫穿好短袖衫，大踏步的朝着村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