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从这里到社区外围，要返回商业街，横穿路口，再在几个路口一再拐弯，骑行七八分钟后就看到了一个联排的高楼公寓，这里虽然绿化也是一样的好，却已经是在马路边上，隔着树木和楼房都挡不住外面的噪音。

    这一排公寓有五个门，也就是五个单元，邱筱菲要看的房子在三单元，电梯上去后一样是一梯两户的格局，经纪人用钥匙和密码开门，里面也是新装修的房子，有适合一两人生活的家电家具，而客厅的窗外就是人来车往的大马路，就算是没戴眼镜的近视眼都能毫不费力地看到马路对面卡贝大市场里的高大建筑物。

    临街的房间装的都是中空的隔音玻璃，隔音效果非常好，可一旦开窗，噪音让人很头疼。九楼说高也不高，经纪人打开窗户，向邱筱菲介绍各家快递站的大概位置和距离，然后让她随意参观。

    本来安静靠在大门边玩手机的吉安诺突然打了个喷嚏，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影响了他，他抬头迅速地打量了客厅一圈，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按了起来。

    三室一厅的空间很宽敞，房东只布置了一个主卧室，另两个房间是空着的，客厅里放着简单的办公桌椅，水电气网络都是通的，只要签下合同，她明天就能提了行李住进来。

    这栋公寓楼与先前看过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套房子少了一个阳台，唯一的阳台对着社区的车道，邱筱菲一人站在那里眺望远处，或远或近的公寓楼隐藏在高大的热带树木之中，不觉嘈杂，只有宁静。

    裤兜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邱筱菲感到有些奇怪，不会有人给她发短信，她以为是运营商的垃圾广告，望着楼下的绿地，漫不经心地掏出来随手点开。

    短信居然是吉安诺发来的，里面有两个链接，邱筱菲点了第一个。

    稍等几秒后网页打开，是一篇社会新闻，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在某某社区的某楼某栋某户里发生一起伤害案件，邻居报警后，警察把受害者送进医院，但最终伤重不治身故。这新闻里还配有一张做了模糊处理的现场图片，好几处估计是地板和桌子沙发的地方都有疑似血迹的阴影。

    邱筱菲吓了一跳，回到短信里点击了第二个链接，这次再打开是一张截图，看上去像是从警察的数据库里截下来的接警记录，新闻里没有详写的地址在这截图里写得清清楚楚，正是邱筱菲现在身处的这套房子。

    虽然受害者死在医院，但要忌讳的话，这房子仍然算得上是栋凶宅，这让邱筱菲就感到一丝不舒服，她可不想租下发生过刑事案件的房子，太不吉利了。

    而且经纪人还承认了这房子的房租要比先前那套要贵，再看这重新装修的样子，说明房东也很清楚社会风俗，为了不让新的租户产生疑虑，仍照原房租出租，只要合同上玩个文字游戏，即使房客事后得知真相想退租也肯定不容易了。

    中介在这社区做生意，不可能不知道这案子，案发时间距今才一个多月，房间里还有装修后留下的气味，搞不好刚刚全面完工就迫不及待地贴出了招租的信息。

    明知这点却不事先说明，中介为了佣金还真是不择手段。

    合上手机揣回兜里，邱筱菲心里已有了决定，她脸上挂着刚欣赏了好风景的表情回到室内，问经纪人这个社区里是否还有房子出租，既然现在有时间，不如全部看一遍。

    经纪人看出客户是真的想租房子，但她感到很抱歉，临近大市场的房子市场行情都很好，只要放出讯息短短几天内就会被租出去，这两套房子就是昨天下午才贴到比比甜品屋的告示板上的，又是珐姆亲自打的电话，中介就只安排了邱筱菲一人看房，其实珐姆之后他们还接到几个看房电话，都推到了明天。

    邱筱菲点点头，她知道看在比比甜品屋的面上，她也不能戳穿房产中介隐瞒事情的花招，除非她不租这的房子。

    但是吧，之前看的那套位于十四层的套房，上下两百平方米只要月租两千五麦尔，平均下来，一个平方米大概十个多麦尔，虽然位置在社区里面，进出要多走些路，但是适宜生活，而且清静，她喜欢清静，尤其是一天工作结束之后，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让她从客服情绪中解脱出来。大不了她也去买辆电动车专用于去市场进货。

    这样一想，邱筱菲在小本子上又记下了电动车的购物项目。

    围绕着卡贝大市场还有好几个住宅社区，可就像经纪人说的，生意人很多，空房子不会空很久，几天内就会有新的住户搬进去，她没有时间把其它几个社区待租的房子都看一遍，可能她在前往别的社区的途中，她就已经失去了心中感到满意的房子。

    “这样吧，我也不多看了，这套房子算了，太靠近街边，虽然工作方便，但我怕晚上会影响休息，我还是租下先前看的那套吧。要不我们回去谈谈合同的事？”

    经纪人高兴地点头，吉安诺照样充当车夫，送邱筱菲去房产中介。

    邱筱菲的工作经验帮助她能识别大多数合同里的文字陷阱，她知道哪些条款是容易模糊化的，但她对本国法律一窍不通，吉安诺替她做了这部分工作，指出了合同中一条有可能引发歧义的语句，一旦弄拧意思就会牵扯到两个程度不同的法律条款，而倘若发生纠纷，租户就会限入不利境地。

    中介的人以为这小伙子是邱筱菲带来的律师，知道这是碰上了行家，不敢再耍花招，推说是打字失误，乖乖地重新拟了一份合同，并照邱筱菲的要求，在跟房东电话联系上后，邱筱菲发了一封电邮过去。

    房东很快回了信，两人你来我往交换了几封邮件后，邱筱菲顺利地拿到了房东的银行账户，以后的房租她直接打款给房东，不再通过中介，以免日后发生纠纷房东又远在国外不便及时处理而造成三方的麻烦。

    房产中介暗里可惜少赚了一份房租过手而产生的银行活期利息，不过倒也没别的唠叨，确认合同无误打印三份先双方签字，再传真给房东，房东签完再传回来，有三方签名的租房合同一方拿一份，邱筱菲通过网络付款支付了房租和押金，再从经纪人手里拿到房门钥匙，租房这事就算是彻底结束。

    房子这桩大事在邱筱菲这里正式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是准备好材料向税务局提交注册申请了。

    走出中介的大门，邱筱菲一边戴安全帽一边笑道，“这下我真的要成为比比甜品屋的常客了。”

    “她的常客多数就是这么来的。”吉安诺笑眯眯地在车上坐好，插入钥匙，顺手从戒指里拿出水壶喝了几口。

    “所以她才是社区里的地头蛇？”

    “想知道邻居家的八卦，她那里是个好去处。”

    “好啊，那我们再去一次，这时间差不多该吃个下午茶了。”

    “我以为邱小姐跑了一天应该想直接回酒店休息了，没想到还这么好精力。”吉安诺等邱筱菲坐好，收了水壶，稳稳地启动了车子。

    “吃个甜品再走又不耽误多少时间，再说了，我还需要添置家具呢，有人能指点我一下的话，可就省了我很多事了。”

    “珐姆最喜欢和人聊天了，我保证她一定有很多不错的建议。”吉安诺爽朗地大笑，载着邱筱菲驶向比比甜品屋。

    甜品屋里的确正是下午茶时间，坐满了一大半，都是本社区的居民，看到邱筱菲和吉安诺又回来了，珐姆很热情地让服务生带他们去清静点的卡座好好休息，并给他们端来今日的下午茶套餐。

    得知邱筱菲已经租下房子现在需要一些新家具，珐姆二话不说拿来了她的联络薄，找出了一个家具商的电话，说此人也是本社区居民，在卡贝大市场里有个商铺，如果不想买全新的，可以通过他再去找别的二手家具商。

    邱筱菲欢喜地抄下电话号码，打算明天再来车市买车的时候，顺便去家具市场看看。

    珐姆又拿了纸笔给邱筱菲画图，告诉她车市和家具市场各在大市场的什么位置，地铁到海星广场出来，可以转搭市场内的四轮电动小公共车先去车市，招手即停，很方便。

    邱筱菲今天在市场里已经看到了那种最多只有十个座位的小车子，点点头，把这建议记在心里。

    吃完甜品休息够了，吉安诺送邱筱菲回酒店，并随她一起去她的客房拿文件资料。

    客厅的大桌子上放着装有干净衣服的净衣袋，还有一个包裹，邱筱菲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过去拿起一看，是银行寄来的硬件密保。

    把桌上的东西都拿去卧室，再将放在衣橱保险箱里的文件取出来摊放在大桌子上，吉安诺很清楚注册网店税务ID需要的资料，他说一样邱筱菲就取出一样给他，很幸运邱筱菲带够了文件，不至于又要浪费几天时间让公司给她发传真件。

    吉安诺用铅笔在每份文件上做了他自己才认得的记号，又从戒指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夹将文件一份份装好，答应等还回来的时候这些文件也一定是干干净净没有污损的。

    邱筱菲从背包里拿出钱包，抽了两百麦尔给吉安诺。

    “这是你今天的劳务费，一百是说好的导游费及定金，另一百是对你今天仗义帮助的酬劳，我想你的计算机技术最少也得是黑客级的，还有你对法条的熟悉程度，中介的人都被你吓到了。也许这次合作之后，下次你就在大公司里找了份合适的工作。”

    “谢谢。”吉安诺眉开眼笑地收下钱放进自己的钱包，“等我弄完了我会再跟您联系的。”

    “好，我等你电话。”邱筱菲伸出手，“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吉安诺回握，然后告辞。

    邱筱菲送他到门口，并给他开门，做一个礼貌待客的好主人，“对了，我初来乍到，对风土人情公序良俗都一窍不通，如果今天我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很抱歉。”

    吉安诺不解，“咦？没有这回事，邱小姐太客气了。”

    “没有就最好了，我只是看你不喝淡水，上午给你的瓶装水你只是抿了几口就收了起来，并没有真正喝完。我知道这个星球上各土著民族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所以如果冒犯到你的饮食习惯我真的感到不好意思。”

    吉安诺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做出惊讶的表情，脸上挂着掩饰用的客气的笑容，一再表示邱筱菲没有任何冒犯他的地方，水壶里装的是他自己冲泡的功能饮料，再三告辞后迈开大步走向电梯。

    冲出酒店大门，坐上自己的小电动车，吉安诺掏出电话拨通珐姆，口气可能有些急切，“珐姆，我现在去你那吃晚饭。”

    “过半小时再来。”珐姆没有一句废话，咣地挂了电话。

    吉安诺慢悠悠地骑车上路，半个多小时后的比比甜品屋里，下午茶时段结束，晚餐时段未到，店门挂上了暂时休息的牌子，吉安诺喝着咸味的冰柠檬水，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与珐姆说话。

    “那位邱小姐真的这么厉害？她居然注意到了你不喝淡水？”珐姆没有吉安诺那么好的克制力，惊讶的表情在脸上收都收不住。

    吉安诺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他耸耸肩，“她真的很厉害，我做导游这么多次，没人注意我喝的是什么。”

    “她发现你不喝淡水，还认为你是什么民族的生活习惯。”珐姆佩服地叹气，“她的观察力好强。你这功能饮料的理由估计蒙不住她，我中午还跟人说呢，她注意到我们柠檬水的水壶不同不叫机灵，注意到你不喝淡水才是真机灵。现在看来，她是真的真机灵。哎，你说，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大老远要从太阳系过来这里开网店呀？”

    “她是太阳系那边一家大型电子商务公司派过来开分公司的员工。要是不够聪明机灵，可担不起这份责任。”邱筱菲拿文件给他时就简单介绍过一些。

    “哇，原来真的是个这么能干的人啊。”

    “嗯，她还是全权负责的分公司总经理呢。而且就派了她一人过来。”

    “这不对吧，筹备分公司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让一个人说了算？”

    “不知道，她给我的资料说明她是独自一人过来的，没有同伴。”

    “要真是大公司，那应该直接租写字楼啊，怎么她会在这里租民居做生意呢？多走一些路就有写字楼了呀。”

    “那就不知道喽，也许是想先看看市场反应呢，再说了，她也确实是要一个暂住的地方呀。”

    “那也是。好吧，不管她的公司会不会日后再派人过来，起码她在这里，要开始做生意的话，一定要聘请几个本地员工。”

    “肯定的。”

    “你会去应聘吗？”

    “也许吧，看她开的招聘条件。”

    “要是条件合适就去试试吧，反正你都给她留下好印象了，看样子她也不是会亏待属下的上司，你要是应聘成功，怎么样也比这样天天打零工好多了，虽然打零工让你时间上相对自由，能够四处转悠，但收入也有限，你上次有份稳定工作是多久前了？”

    吉安诺转转眼珠子，“大概好几年了吧。”

    “是吧，都这么久了。”

    “好吧，我考虑考虑。”吉安诺就是不给个准信，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珐姆扔他个白眼，给他续满水杯，提了水壶起身去厨房检查晚餐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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