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府宅人吃人
“陈老爷，倒也不能怪那丫环失言。众所周知，之前的日子，确实是大夫人最为诚心和卖力。”叶有花轻叹一声，无视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她苦笑着说道：“事到如今，敏言倒不妨再透露一点，这喜事确与大夫人有关系……” “言丫头，莫再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这样随意告之，可会遭天谴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巫道人突然出言制止叶有花再说下去。 叶有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又看看众人，犹豫了半响，终于无奈地说道：“陈老爷，敏言不能再说了。总之这是喜事，诸位只须顺其自然，切莫因此反而伤了和气，违了天意，让喜事泡汤了。” 如此一来，众人自是不好再追问，心里却更信了几分，各自揣测着究竟喜事发生在谁身上。众夫人各怀心思地互望一眼，要有喜事，至少得施浑身解数留住陈老爷过夜才行，否则喜事反而成坏事了。 惨叫声已经停止，一个家丁走进来，附在陈老爷耳边细声说了些什么，陈老爷面色恼怒地晲了陈夫人一眼，又朝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点点头又返身出去了。 “好了，好好的宴席倒被个下人给搅乱了。天师，来来来，吃些斋菜吧，莫失了兴致。”见席上一时沉默，气氛突然诡异起来，陈老爷又赶紧笑着招呼巫道人。 “不了，时候不早，贫道明日一早便要带着言丫头离去，还是早些歇息了吧。”巫道人起身向陈老爷告辞，转身前他朝叶有花望了一眼，又说：“言丫头，还愣着干嘛？明日辰时出发，莫误了时辰。” 叶有花不知那丫环生死如何，心里越发内疚和忐忑，她点点头，强笑一声，亦向陈老爷等人提出告辞，带着常欢和小喜退下了。 叶有花一路上皆沉默不语。刚刚出门时，她特意张望了一下，只见门口一摊血迹，却不见那丫环和施刑的家丁。虽然她现在得了银子又可以安然出府了，可她怎么欢喜得起来？ 想到那丫环有可能因她的无意而致重伤甚至丧命，她的心情既沉重又恐惧。她第一次意识到，这里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人吃人的府宅，她若真须长居此处，恐怕也迟早如那丫环一般，被利用完便无情舍弃吧？ “那个丫环……”回到福园，叶有花躺在贵妃椅上沉默地喝着热茶。良久，她终于忍不住朝常欢和小喜问道：“挨了十五大板，不会出人命吧？” 常欢沉默不已，小喜神情哀戚地望着叶有花，眼神中闪过一丝转瞬而逝的怨恨，“小甜她……” 常欢扯了一下小喜，朝忧心忡忡的叶有花强笑一声，“莫姑娘，您明日就要离开陈府了，这些陈府的家事，还是莫管了。” 叶有花低头盯着手中的茶，声音略带着沙哑，闷闷地说：“那个丫环，小甜……是不是死了？” “莫姑娘，人各有命……”常欢轻叹了一声，沉默片刻，她打起精神，吩咐小喜去张罗沐浴事宜，小喜神情复杂地瞥了叶有花一眼，转身出去了。 常欢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衣橱前，将叶有花要穿的衣裳取出来，剩下的则一一叠好，打好包袱。其实除了几身衣服和陈夫人送的银饰，叶有花真的没什么行李。 常欢将叶有花的包袱和刚刚陈老爷赏的银子一起放好，朝叶有花说道：“莫姑娘，您的行李和银子都打包好了，明儿个卯时我和小喜会过来伺候您梳洗和用膳，不会误了您出府的时辰。” 叶有花闻言抬头望了她一眼，缓缓起身走过来，她打开装银两的包袱，点了点一共是一百锭银子，每锭都是小元宝的形状，大概有四颗花生米大小。她从中取了十锭出来放在一旁，将剩下的打包放好。 “常欢，这四两，若是小甜无事，你帮我拿给她作药钱。若是……则转交给她家人，如无法转交，你们便买些生果和香火烛钱，帮我送送她吧。我和天师也会为她唱咒祈福的。”叶有花将四锭银子放到常欢手中，轻声嘱咐道。 “莫姑娘，其实……”常欢手捧着那些银子，怔怔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地说道：“小甜她，她……” 叶有花疑惑地看着她，静静等她说下去，但随即小喜和春花、翠花便抬着沐浴用品进来了，常欢及时住了口，迅速将银两放入自己的袖袋中。 叶有花眯着眼看了她一眼，不作声地拿起另外六锭银子，待春花等人将沐浴事宜准备好，她又微笑着赏了常欢和小喜各二两，春花和翠花则各一两银子。春花和翠花当即眉开眼笑地躬身施了大礼，小喜和常欢倒是淡定得多，只福了福谢过。 这是叶有花进入陈府后的最后一晚，不同于初入府第一天的美梦甜睡，今夜本该欣喜庆幸的她，斜靠在贵妃椅上，对着烛火一夜无眠。 而这个夜晚，陈府并不平静。 在寿园—— “余大侠，你真要离开？”陈老爷正愁眉不展地望着余十三，焦急地说道：“可是你来陈府，才过了三年多……莫非是为了莫姑娘？” 余十三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在下离去自是有要事处理。当初是担心阁下因余某而受牵连，故而留下护你周全，当是报恩。但如今已过去三年许，这雾隐县里平安无事，陈府更是连个小贼都没有，余某还留在此作甚？” “那为何你偏偏选在莫姑娘离去之时离开？”陈老爷一副‘别忽悠我’的表情，他愤愤不平地说道：“上次陈二狗硬说得这莫姑娘天姿国色世间少有，我才大老远跑上门去瞧瞧。谁知她不光容貌中下，身形瘦不拉叽，还有心悸的毛病，生生吓晕死过去，真真晦气！” 陈老爷小心地瞥了瞥余十三的脸色，见对方并无怒意，又继续抱怨道：“为这事我已经杖责陈二狗十大板，谁知这莫姑娘突然又复活了，这么邪门，若不是你非说要将她带回来，我又怎会再去触这霉头？果不其然，这一去了那儿，什么邪魔鬼怪的事儿都出来了！” 余十三轻笑一声，淡淡地解释道：“在下行走江湖十数载，还未听过死后还能复活之事，自然要好生研究一番。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这莫姑娘除了行为举止和想法时有怪异之处，其它倒和一般人无二，想来或许真是鬼神作怪。在下对这些却是无甚兴趣的，莫姑娘此番不走，在下也要离开了。” 余十三见陈老爷并不相信，他不在意地挑挑眉，话中有话地说道：“在下要走，谁也留不住。特意预先知会阁下，是看在阁下曾相助的面子上。陈老爷，你可莫让我为难。” 陈老爷略带紧张又郁闷地瞅了瞅余十三，知道对方所言确实不虚，他惟有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而在祥园—— “大夫人，已经安置好了。”一个老妈子正躬身朝陈夫人恭敬地说道。 “嗯。得休养多久？”陈夫人啜了一口香茗，慢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回大夫人，陈老七下手巧着呢，看着是皮开rou绽、奄奄一息了，实则只是皮rou伤。好生照料着，再用上好的生肌药，约莫休息个十数日，应当无事了。”老妈子笑着回道，说着又凑向前讨好地说：“正好赶上下月初老爷来祥园的日子。” 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颦着眉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可藏严实了？扔出去的那具没问题吧？” “回大夫人，都妥当了。老奴做事您放心，天衣无缝。”老妈子得意地回道，一张老脸笑起来不见慈祥却分外邪恶，一双昏黄的眼珠子闪着残虐兴奋的光，“换下她的是七如夫人那儿头两天不听话的丫头，特意选好了，身形和甜儿差不多。再说陈管家那儿也打点好了，不会有问题。” “哼，很好，这些日子就暂且让三如夫人得意几天吧。”陈夫人，冷笑一声，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叮嘱道：“记得把甜儿身子调养好，免得到时误了我的大事。” 老妈子会意地应了声，随即便施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