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夜间行军
自从听说晚上要突击集合‘cao’练后,所有人夜晚睡觉都没舍得脱下‘迷’彩服。每个人都神经紧张,在辗转反侧的梦里守候着那刺耳的集合铃。 一个星期过去,两个星期过去。终于在第三个星期,夜间集队如约而至。 拉响集合铃的瞬间,那些在梦境里踟蹰的人都向被电击一般瞬间从‘床’上跃起,条件反‘射’的涌向‘cao’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平日早上因为担心集队迟到被罚,大家都掐着快集合的点早早蹲在楼梯间等着集结铃,把楼道塞了个水泄不通。而今教官搞的是突然袭击,楼梯空空‘荡’‘荡’,结果全员集队的时间竟然比掐着点提早准备还快了个两分钟。 教官很满意。 可是他接下来宣布的三十公里越野徒步,对所有人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只是军令如山倒,此刻也容不得你婆婆mama,唧唧歪歪。 夜晚城郊的暑热终于消褪了些许,偶有几道清风徐来,点缀在乡野间此起彼伏的虫鸣里,也隐隐有几分诗意。 走了五公里之后,所有人心中的诗意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那永不抵达的终点的怨念与奢望。 队伍的战线越拉越长,掉队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负责收尾的教官开着吉普车拿着大喇叭吼着,催促拖后‘腿’的那堆人抬起脚步,加快速度,保卫祖国。 楚涵紧紧跟在苏千秋身边,像是一场谨小慎微的守护。 又大又圆的月亮悬在半空,人手一只的电筒成了累赘,除了拿来照照田间‘交’配的青蛙,别无他用。 他们踏着月光大步前行,水田里‘波’光粼粼,倒映出无数个月亮。 十公里后,战线愈拉愈长,苏千秋和楚涵的前后左右都空无一人。唯有前头隐隐有人挥着电筒,一道光束刺破夜空。 飞蛾绕着路灯轻歌曼舞,田间奔走的小兽来去如风,十里蛙鸣,百里稻香。万物‘交’迭,生生不息,他们仿若置身于一场盛大而郑重的仪式里。 他们像是这个静谧又陌生世界里的王,随手一挥,便左右着芸芸众生。 这个夏夜如此奔放,思绪也在那煴热的空气里慢慢发酵。 如果不是脚那么痛的话,苏千秋其实很喜欢这样生机勃勃的夜晚。身旁的他沉稳如水,给人添几分心安理得,周遭的气氛又和这夜‘色’相映得彰。 再走了几公里,苏千秋已经变成了一瘸一拐的前行。军训统一发的解放鞋总是不那么合脚,踢踢正步没啥感觉,一走远路就像被刀子割似的,疼的锥心。 “喂,等等。”楚涵拉住她,弯腰蹲下,又抬头对上她的眼,“脱鞋。” 他言简意赅的命令道。 “诶???” 楚涵却不打算重复第二次,他径直抓住她的脚踝,把她鞋子一脱,又让她踩在自己‘腿’上。 她珍珠似的脚趾不安的蜷在一起,就如主人当下的心境。她身子晃了晃,单脚站立毕竟不稳,又不敢用力踩在楚涵‘腿’上,唯有微微前倾,扶住他的肩膊当做支撑。 在黄昏的路灯下,她的影子恰恰与楚涵的影子重复叠加,不分彼此。 楚涵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止血贴,掰开塑料片,娴熟的往她脚后跟一贴。 “疼干嘛不早说?”他语气里似有埋怨。 “谁知道你被多啦A梦附身竟然还随身带止血贴啊……” “话说你有没有卫生巾? 苏千秋:“???” 这个话题走向,有点把控不住啊!! “……师兄们说……说……军训时拿来做鞋垫很好……” 苏千秋:“……” 她沉默片刻,说:“你要的话,明天拿给你……你要丝薄?绵柔?日用?夜用?” 楚涵:“……” 最后两人一致决定换个话题。 越野徒步大概像马拉松一样,只要突破了最困难的心理节点,剩下的也就只是纯粹重复的机械动作而已。 贴上止血贴后,伤口不再有疼感,取而代之的是摩擦时如挠心般的痕痒,不过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苏千秋再也没去注意这小小的不适——此时徒步早就变成了重复扯动灌了铅似的双‘腿’,仅此而已。 楚涵拿起斜挎在身上的军用水壶晃了晃,水声一片响亮,听得出只剩浅浅一口,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水壶给放了回去。山郊野岭,荒无人烟,想找个便利店都找不到,到下一个补给点又不知要到几时,还是省着吧。 “呐,给你。”苏千秋解下自己的水壶递给他。 楚涵不要。 苏千秋挑了挑眉,“给你就接着,非要我喂你喝不成?” 楚涵的心漏跳了一拍,揣摩道:你若真肯喂,十壶水我也喝得下。 想起当时她一脸严肃宣告自己在和司南‘交’往的场景,又像被刺扎了扎,生疼。他心中叹了口气,到如今,也只剩下这些遥远又无望的想念了。 他接过苏千秋的水壶,拧开盖,就着千思万绪往嘴里灌了一口,齿间传来淡淡的水果香甜,是她‘唇’膏的味道。 他才猛然回过神,发现自己就这么直接对着壶嘴喝了。 楚涵偷偷觑了一眼苏千秋,发现她无知无觉,便又胆大妄为的对着壶嘴又灌了几口。 甘甜的水顺喉而入,在他心头又滋生出几丝绮念。 走向徒步终点的路漫漫,从月出中天,再到圆月西沉,被压制已久的星星终于争先恐后的冒出了头。 碎钻一般的星辰点缀在农人的梦境里,洒下了一条银河般璀璨的尾巴。可惜这炫目的景‘色’没过多久便被天边的牙白给取而代之。红日渐醒,晨光漫天,在那‘艳’得滴血的朝霞里,他们终于抵达了终点。 拖着疲惫不堪身躯的走回营地,恨不得就地躺下,睡个天昏地暗。 唯一的好消息是今天终于不用出‘cao’了。 为期三十天的军训看似很短,又无比漫长。来时的大巴再把他们拉回学校时,‘女’生们趴在车窗上对着列队送别的教官哭得落‘花’流水。 苏千秋在旁边冷笑一声,这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 这漫漫长日留给她最终的记忆,不过是虫声蛙鸣里的那条野间小路,以及一旁楚涵那不急不缓,安然沉稳的俊秀剪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