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秋茶节 肆
四下鸦静，我不敢流露半分退缩的神情，只能兀立在原地。 未几，一个巴掌声响了起来，我闻声而望，正是何卿月拍的手，她身旁的婢子端着一杯酒朝我走来，将酒杯递给我。 何卿月娇笑道：“苏公子果然好才情，本宫就将这杯酒赐与你，聊表谢意。“说完举起酒杯远远的做了个碰杯的手势，后一饮而尽，我也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这时众人才交头接耳，对我的表现评议纷纷。 穆非大笑道：“梦吉，还不谢过月妃娘娘，她这是满意了。“ 我这才回过神，赶紧朝她行了个大礼。 寅王也笑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我还未曾见有人这样比喻，非儿，你这个朋友果真很有才学。“ 穆非得意道：“儿臣的朋友自然和儿臣一样了。“ 寅后冷哼了声，“我看你嘴上功夫是见长了。“ 刚才一直未作声的商挺这时起身向寅王道：“此人现在我府上办事，此番带他前来正是为了宴席上行词令的事，臣下管教不严，竟让他冲撞了月妃，是臣的过错。“ 我原本对他刚才未替我在寅王面前求情有些怨怼，但仔细一想，后庭之事，他一个外臣确实不好多言，怨气也就消弭了些。 寅王微微颔首，还未开口，却见对面的一位文臣起身道：“这秋茶节上行词令，一向都是由章久代寅国而赛，怎么这次却换了个毛头小子！“ “王大人，自古用人都是视其有无才能，难道是看年龄与资历吗？“商挺冷声道。 那人正要继续争辩，却听楼外的内侍大呼道：“夏国特使前来觐见～～～“ 门外一个身着紫棠色通服的男子走了进来，我心中大惊，拼命揉了揉眼睛，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之彧，后面跟着的是夏成忠，手里捧着个一尺高的玉匣子。 夏之彧朝寅王行了礼，将玉匣子呈了上去。 “此乃千年冰玉雕琢的茶神像，特以此恭贺贵国的秋茶节。“夏之彧正色道，我从未见过他正经的模样，此时看他这一番作态，竟想发笑。 “诶，我说你怎么见到谁都盯着看，我看你不仅好女色，还好男色。“穆非拿手中的扇子打了我一下，我气他不过，又不好发作，只能不理他。 内侍领着夏之彧在我这一侧坐好，幸好中间还隔着两，三个人，不然我真怕自己的神色惹人怀疑。 其他国家的使臣也陆续而来，分别行礼呈贺后被内侍引到各自的位置坐好，这其中还有位我的老熟人——永国特使魏初。 我看到他时比看到夏之彧更为惊讶，他几乎不曾离开过周晟身边，况且又不善诗词，此番前来恐有别的事情。 因之前哄骗他要去西靖，现在我又出现在秋茶节的宴会上，有些心虚和羞愧，就往商挺身后挪了挪，不赶巧，他的座位在我对面不远的地方，一下子就看到了我，他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动，像是气极了。 幸好也只是一瞬，他眼睛又望向别处。 宴会正式开始了，内侍和婢女将各式菜肴和美酒陆续呈上。 席间还安排了舞乐表演，众人边吃边喝边看，言笑晏晏，我心事重重，无心赏舞，只跪在商挺后面，观察大家的一举一动。 也没多长时间，肚子叫唤了几声，眼下已过正午，我是饿坏了，看着大家大快朵颐，眼馋得很，摸了摸肚子，已瘪了下去，只能把口水往下咽去。 穆非拿着根鸡腿逗我，“想不想吃？想不想吃？“ 我盯着鸡腿又吞咽了几下口水，点了点头。 “想吃就来夸我，我看你可会夸人了，来夸夸本王，我一高兴就赏给你。“穆非拿着鸡腿在我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就给不给我。 我哼了一声，道：饿死不食嗟来之食。“ 穆非拿起鸡腿自个啃了一口，取笑我道：“我看你这个小梦吉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商挺回头递给我一块桂花饼，又看了穆非一眼，继续喝酒。 “诶？我说你这人，抢了我的人不说，怎么总与我作对。“穆非见捉弄我不成，就把气撒到商挺头上，一把抢过他的酒杯，“你今天不与我说个明白，就不要想喝酒了。“ 商挺用掌心一推一绕，酒杯转眼又到了他手上，一口饮了下去。 “你！你！“穆非气道，总算消停了下来。 我朝对面望去，何卿月此时已离开座位坐在了寅王身边陪他饮酒，而魏初也不与周围的人说话，只低着头喝闷酒，他既已在此地，我还是要想好措辞，宴会后寻个机会同他解释下。 酒过三巡，寅王低头吩咐了身旁的内侍几句，那人在上首处高声道：“各位且静一静，王上有命，见大家兴致正盛，现在就开始行词令，各国特使有无参加者，请上前来。“ 夏影同其他五人走上前，商挺也示意我前去，我纵然十分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那位王大人也嘱咐他身后一位穿着茶色长衫的瘦削男子上前，我见此情况立马收住了腿，杵在商挺身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寅王大笑道：“王调元，你这个老古板，罢了罢了，就让章久和商挺的人一起吧。“ 原来这个人就是章久，那日在香雪海看到的诗就是他所作，我偷偷瞧了他一眼，他脸色不悦，有些难堪，文人嘛，总还是清高些，王调元还上赶着让他来行词令，心中肯定是不痛快的。 思忖间，内侍已将七张雕花香樟木矮几一字排开，我们一一坐好，内侍又各自在我们面前放了一个一人高的白纱屏风，屏风旁摆有笔墨，旁边各站着一个头带乌纱幞头的文人，若没猜错，待会儿我们行词令的时候他们会拿笔记下，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不需要自己提笔。 坐下后，身边的人朝我低语道：“倒还有点手段。“ 听这说话语气就知道是夏之彧，我本来离他很远，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坐到了我旁边，我不愿同他多话，只看着别处。 此时有内侍把一个短卷轴和笔墨呈到了寅王跟前，寅王略一思索，提笔写了个字，将笔丢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众卿，我们再共饮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敬向寅王道：“王上万安！“ 内侍拿着卷轴朝我们展开，上面是一个“酒“字，“此次行词令的主字是“酒“，由左及右，开始吧。“ 四周安静了许多，大家都望向我们这边，想想这国与国之间也真有意思，不仅政治纵横，兵戈相向，就连这宴席上的小小游戏也要争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