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人心方寸间
“我果真没有看错人。“商挺眉头舒展开向帐外道：“传令兵前来，就按沈姑娘的话办。“ “你们不用再议议？“我见他如此爽快的就下了决定，反倒有点不适应。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若连这点心胸都没有，如何统领众兵？就且看看你这纸上谈兵的计谋是否可行吧。“ 他说完这话继而又向众人之中唯一未曾取笑我的那个将领道：“吕石，这两万骑兵就交给你了。“ 众人也各自领命前去部署，我见计策已献，也随他们一起退出帐外，却被商挺叫住了。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我恭顺问道。 商挺转到屏风后面，将上次在我居所中搜到的地图还给了我。 “这个你且拿走吧。“ “这？“我不知商挺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接，兀自在原地看着他。 “我是让你回去多研究下地形。“ 我看他并无恶意，这才接了过来。 “病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谢将军关心。“ “那好，下去吧。“他手一挥，又往案头走去。 我拜退后，赶紧出了营帐，都说伴君如伴虎啊，商挺除了议事外，平时并不多话，若多说一句，其中必有深意，我每日与他周璇，委实累了。 今天白日里出了太阳，夜间的温度也略高了点，比前几日好些，快到十五了，天空无云，月儿渐如银盆，越来越圆，几十万大军的营帐在这苍穹之下，排列整齐，就如一颗颗小小的浮沤钉。 刚回到营帐，姜起就满含笑容的迎了上来，将手中的热茶递给我，“沈姑娘，快喝口茶暖暖身子。“ 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这才从刚才的情绪中寰转过来，有些后怕。 “我已听说姑娘的计策啊，真是太妙了。“他笑嘻嘻道。 “哪里是妙计，不得已而为之，我上次听他们几个将领闲聊，得知安平王生性多疑，这次也只能希望他的猜疑可以让此计成功吧。“我苦笑道，安平王既能瞒着寅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怕是与他封地接壤的几座城池里必有他的内应，只是，这时机怎会如此巧，刚好赶在上后崩卒之时兴兵造反，按时间推测，这上后崩卒的消息还未传至他封地时，明中就已失，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赶紧问姜起道：“安平王是上后的亲子吗？“ “当然了，他不仅是上后的亲子，也是上后最宠爱的幼子。“姜起说完走到帐外左右瞧了一眼，将帐帘放下，让我往里面走一点，小声与我说道：“沈姑娘有所不知，先王因病崩卒，未立储君，上后可是力保安平王即位，怎奈朝中老臣及几大世家都坚持立长不立幼，此事才作罢，我听闻当时出了不少事情，只是我那时年幼，也记不得别人与我说的了。“ “哦？这就怪了，难道当今王上不是上后的亲子吗？为何上后如此偏袒安平王。“ “这个～“姜起啧了下嘴，“我有一个姑母在王庭里当过乳母，她说王上降生之时，上后难产，昏迷几天几夜，差点丢掉性命，又因为司天监给王上批了破煞之命，所以上后就一直不大喜欢当今王上。“ 我本以为这安平王并不是上后的亲子，只有如此，所有的事情才顺理成章，那么上后崩卒之事恐怕就是寅后，夏之彧与安平王相互勾结后所施之毒计，可眼下姜起说安平王是上后的亲子，那便是不可能了，他就算再心狠手辣，也断不会向自己的亲母下手。 “喂，沈姑娘，沈姑娘。“姜起大约见我入了神，连唤了我几声，“这些传闻，沈姑娘可不要跟别人说哦，妄议王族，可是杖杀之罪。“ 我点了点头，让他安心，“你也下去休息吧，刚才在外面被风一吹，身子又有些不爽快了，我也去睡了。“ “行，那我让他们煮些白粥煨在炉子上，姑娘要是醒了就唤我一声，我给你端来。“ “好的。“我微笑着谢过面前这个予人温暖的少年，这些日子多亏有他。 我其实并不想睡，心里搁了那么多疑虑哪里睡得着，我只是想安静下来仔细梳理这些事情，我看着商挺刚才还给我的兽皮地图，它现在仍捏在我的手上，夏之彧给我这个东西时，恐怕他也想不到，它既是我的催命符，又是我的保命良药。 夏之彧，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的阴晴不定，他的疏性张狂，他的诡计多端，还有他的野心，统一这南海十六国的野心。此番我忤逆他的意思，擅自行动，虽未全然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恐怕已激怒于他，眼下我身在军中，又远离城郡，他无计可施，依他的性格，恐怕以后也轻绕不了我。 想到此我无奈的嘲笑了下自己，若那时就知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急转而下，我又会如身陷囹圄般在这军营中战战兢兢度日，那一日我还会不会逞强去救他们何家唯一的血脉。 还有周晟，我离开夏之彧给我买的宅子后，就将他赠与我的玉璜留在了那里，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性命去取回，魏初怕是已经将我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又会如何想我？恐怕是失望至极吧，我不敢再继续揣测。 不管怎样，日子还要继续，在我这些惴惴不安的情绪里，大军又向前行了五日，每天帅营里都会接到吕石的急报，所幸都是报平安的，我的计策起了用，安平王踌躇不前，调派了一半兵力回防，其余的也只停驻在庆善周边，没有攻城。 若说这几日的大事，那便是寅王已发了诏令，令中只斥安平王穆易乃乱臣贼子，天下共诛之，大家也都迅速改了口，不再称他为安平王，都直呼其名，有些粗鲁点的将领更是将他称为穆贼，不过十几日的时间，这倾轧的政治与变幻的人心，想来也是十分有趣。 一路上，各地府兵不断加入，六十万大兵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七天午后与吕石接上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