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岳行文的选择
岳行文第二日到了朱谦朱丞相的府第,朱府的下人们倒是认得他,是老丞相的得意门生,虽然不常走动,但每次来老丞相都极为高兴。便告诉他老丞相一大早便去了值房,许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岳行文听了这话,一刻也不停顿的吩咐马车直接去丞相值房。 此时丞相值房外面的游廊里,已然侯着不少的官员,有人端端的坐着,有人交头接耳,也有不停的有人焦急的走来走去。 那在外面当差的人见他一身布衣,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何人?这里是丞相办公的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岳行文淡眉一挑,将那官差的话做了无视,径直走向游廊最东面的房间,前来丞相值房回话请示的官员,都须在这里做登记,然后由记录的人按事件的轻重缓急给予安排接见的顺序。 今日做里做登记的官员姓柴,年约二十七八,身着九品绿色官服,此时埋头桌案上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走近,抬起头来,乍一见来人的一身布衣,眉头微皱,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站了起来,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岳……岳行文?!” 岳行文淡笑着点点头:“柴兄一向可好?” 那男子惊喜过后,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指着身上的官服道:“好?!哪里能好得了哦?你来有什么事?” 岳行文扫视了屋内,又看了看屋外等侯的一众人,道:“来见丞相大人,不知柴兄可否与我通报一声?” 这位柴子松柴大人原是岳行文跟着父亲在梅州上任时结识的,原先在梅州见过两面儿,又一同进京应试,一同中了进士。后来岳行文无意为官,便又回了梅州,而柴子松被派了九品小官,一直在丞相值房里做些整理文书的工作。当年他们一同应试时,柴子松便知道岳行文是丞相大人的得意门生。虽然丞相大人对他无意为官十分的恼火,但是却仍然掩饰不住打心底的喜爱。 听了他的话,便道:“有何不可?”说着就向外走。 方才等着的一些官员,有几个被岳行文的一身布衣吸引了过来,围在房门外听二人谈话,见这柴子松一口答要替岳行文插队,便嚷嚷起来,“他凭什么插队,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半天。” 柴子松朝着那几位道:“几位大人稍候,这位是急事要找丞相大人。” 那几位口里嚷着“谁找丞相大人没急事?”“他是什么来头,一上来就插队……”。 岳行文淡立着不语,柴子松摇摇头,将那些官员的牢sao做了无视,径直向丞相大人的值房而去。 朱老丞相听说岳行文来了,微微一愣,炯瘦的脸上浮上一丝无奈的苦笑,朝着户部尚书蓝翎道:“瞧瞧,又一个来讨说法的。” 蓝翎叹了一口气:“此事还要尽快想办法解决。否则那些对新法刚有点了信心的官员,心思一动摇,到时更加麻烦。” 朱谦老丞相点点头,“我已给皇上写了折子,托了李公公在一旁盯着点儿,皇上一有批示,马上传信与我。这事儿先不说了,你与我一道见见我这个门生罢。”说着似是想了什么,拈着胡须,老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笑道:“他即是送上了门儿,我便叫他有来无回。” 蓝翎早就知道朱丞相有一位得意门生,却无意仕途,每每提将起来,他是既恨又爱,想来就是这位了,便问道:“他与苏府有何渊源?” 朱谦道:“他的父亲便是岳昭渊,岳昭渊与这苏佑廷不但是同年的进士,两家更是比邻而居,关系非同一般。他此来怕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罢。” 蓝翎了然点点头,笑道:“如此,丞相大人不又多了一个助力?” 朱谦一面让柴子松叫岳行文进来,一向微微摇头道:“这孩子虽然我甚是中意,却没有一点为官的打算,当年若不是我硬是将他从容老头那里叫回来,怕是他连考个功名的心都没有。” 蓝翎知道朱丞相与已经告老的太医院院判容凌云是多年的老友,好奇这岳昭渊的儿子怎么与容太医扯上了关系,还欲再问,见岳行文的身形已出现在门外,便将话咽了回去。 岳行文与这两位行了礼,朱谦淡淡的点了点头明知故问:“你来找老夫有何事?” 岳行文看了看旁边的蓝翎,朝着二位又施了一礼道:“学生此来是为了苏家二位大人的事儿。” 朱谦老丞相从座位上站起来,拈着胡须,肃整着脸色道:“苏家二兄弟贪墨证据确凿,惹得皇上大怒,谁都救不了他们,老夫也无能为力。你还是回去罢。” 蓝翎见朱老丞相这般,强忍着笑意坐在一旁。 岳行文此行虽然早有准备,闻听此言,仍不免露出一丝苦笑,略思量了片刻便,躬身朝他行了一个大礼道:“老丞相若能援手救了这二人,学生但凭差遣。” 这下换朱老丞相诧异了,原先说过多少回的事儿,今儿原本以为也要费些周折呢,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的应下了。可见自己这次拿的筹码极为重呢,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蓝翎在一旁笑着拱手道:“恭喜老丞相又得一位得力干将。” 朱谦老丞相笑呵呵的朝着蓝翎道:“他可不是给我用的,是我给你找的人手,你看看你们户部可有适合他的空缺儿?” 蓝翎一听这听话,喜不自禁,连忙朝着朱谦老丞相行了一个大礼:“多谢老丞相!” 然后直了身子道:“这次新法改革的重中之重在户部,我们的人手早已捉襟见肘。还有一半儿的人从中添乱阻挠,办事效率更加低下,老丞相真是及时雨,在此时给我们添一位堪当大用之材。” 朱谦老丞相对蓝翎的一番话很是高兴,却拈着胡须,摇摇头道:“他不过跟过老夫几天,哪里有什么大才?年纪又轻,我看给他个九品的观政先做着罢,待熟悉了一干事物,你若觉得他能当重任,再给予升迁不迟。” 朱谦老丞相的安排正中岳行文的下怀,顺着他的话自谦几句,力主出任观政一职,蓝翎见这二人都十分的坚持,便只好作罢。 三人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礼部派人前来找蓝翎蓝大人,说是为了正月十五迎接番国使臣的事儿来与蓝大人商议。 蓝翎朝着朱谦老丞相苦笑道:“什么商议?明明是来要银子,顺道儿知会我的。” 一面说,一面向外面走去。 蓝翎走后,朱谦老丞相叫岳行文在一旁坐着,又命在外面等候的官员进来回话。 进来的官员们见这位一身布衣的年轻男子,不但插队得了老丞相的招见,又谈了那么长的时间,此时更是在一旁旁听着政务,不由都诧异这人的来历。 岳行文坐在一旁,神色淡然的听着这些官员回话请示的内容,也略明白了老丞相的用意。 随着新法实施的深入,触动越来越多人的利益,在朝堂之中,原本不甚明显的朋党之争,日益的明显起来,而这次苏家二位大人下狱之事,便是朋党之争尖锐化的第一个显性事件。 处理完公务,朱谦老丞相合了手中的奏章,脸色略略显出一丝疲态来,朝着岳行文道:“可知道我为何要你坐在这里听着?” 岳行文淡淡的点点头,见他一脸的倦容,头发比前两个月见时,又白了不少,起了身子,行至他跟前儿,做了个请脉的手式,朱谦伸出胳膊,岳行文搭手在上面,片刻,撤回手轻叹一声:“恩师何必这般的拼命,要注意身子才是。” 朱谦老丞相放下衣袖,叹道:“坐到这个位子上,许多事情已是身不由已。然而要做些事情,要做成些事情,是何其的难……。”说着又无奈一笑:“你当我不想学那容老头,无官一身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逍遥自在的过一过轻松的日子?可是担子啊,肩膀上的这副担子放不下啊。” 岳行文黑眸微闪,不语。 朱谦老丞相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脾气与我年轻的时候最象。可你却比我那会子看得透。一直不愿为官,可是怕将来有一天,如我这般?” 岳行文点点头,沉声道:“虽然学生自幼读圣贤书,却没有心怀天下的大志,也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不为官,便无须管旁人的喜怒哀乐,无须关心旁人的疾苦,如此别人也不会怪罪与你。可若是为了官……身上便有责任,便有一杆称时时刻刻称量着你……最终就如老丞相这般,身不由已……” 岳行文这番“自私自利”的话并没有招来朱谦丞相的斥责,他也并没有说出读书人应该“忧天下之忧”的话来。官场沉浮三四十载,已然将他当年的书生意气磨灭殆尽。 沉默片刻,便笑着道:“这些无用的就不说了。你即是应了到户部任职,过了年便去找蓝大人。至于苏家二兄弟的事儿,一时下,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但是想要快快脱了罪名,怕也是不行,且走且看着罢。” 新法变革,触动的是方方面面的利益,其中的复杂程度,岳行文原也猜到一些,听了朱老丞相的话,只好点点头应了。 …………………………………………………………………… 抱歉,出现笔误,已经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