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女
穆采薇被贾氏严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身子已经好了的她，要死要活地想起来。 贾氏拗不过她的脾气，只好让丫头小坠子扶了她在院中走动。 正是暮春时节，阳光灿烂和煦，春风扑面而来，暖暖地惹人沉醉！ 坐在院中的一棵八棱海棠树下，她默默地打量着这所有些年代的房子。她们家世居北方，这院子是四四方方的四合院。 这所院子在当地算是大户人家了，当年穆家祖上只不过是一个贩卖水果的小摊贩起家，积攒了那么多年，终于置办了上百亩的良田和一大片半山腰上的果园。 穆老太爷深感家里没有读书人就矮人一头，于是请来有学问的老儒来教两个儿子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儿穆时荣早在十五年前就中举留在京中做了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小儿穆时蓝——也就是穆采薇的父亲，年前到了京里参加会试，到如今还没有发榜。 大伯父穆时荣一家在京城居住，年前爹爹穆时蓝又到了那里去，听说大伯父给找了一个老儒，写得一手好时文，穆时蓝就在那里跟着人家读书习文。 家里就只有母亲贾氏cao持了，也多亏得她吃苦耐劳，能说会道的，才把这个家cao持得井井有条。 家里的果园正是挂果的时候，这几天贾氏见采薇好了，在家里再也呆不住，早就领着几个仆妇到果园里去了。 穆采薇顿觉百般无聊，坐在院子里和小坠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正说着，门外忽然有两个姑娘探头探脑的，让穆采薇瞧了个正着，原来是春妮和艳红两姐妹。 穆采薇忙起身招手见她们进来，两个人有些别别扭扭地走进院子里，jiejie春妮脸红了红，才从身后捧出一束洁白的花来递给她，“都是我们不好，害你摔下去。本来想早点儿过来看你的，二婶子不让。” “二婶子”指的是贾氏了。 采薇不由抿了唇笑，“母亲也是的，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们，要不是我调皮怎么会出事儿？” 伸手请她们两个坐了，三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笑起来。 穆采薇被这两姐妹的直爽大胆给逗乐了，心里的烦闷顿时飘上九天云霄。 望着这两个姑娘山花般烂漫的笑脸，她心底感慨万千，前世里这两个姑娘命运并不好，她们的父亲惹上了一桩官司，被下进了府城的大牢。 两姐妹卖身为奴赎救父亲，后来她们的父亲死在牢里，两个人也不知所踪。 再后来，她进了京嫁进了赵家，没几年也被人给迫害致死了。 这一世，希望这两姐妹的命运不要这么悲惨才好！ 春妮和艳红见说着说着，采薇的脸色有点儿不大好，春妮忙问：“你可是身子不受用？要不还是赶紧回屋里躺着吧？” 小坠子就吓得张罗着就要扶采薇的手，采薇忙抽手笑道，“哪有这么娇弱？不过是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罢了。” meimei艳红顿时就站起来，牵了采薇的手往外拉，“那好啊，我们三个还到你们家的果园里玩去，那里草青花美，还能扑蝴蝶儿呢。” 她jiejie春妮就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成天只知道玩！采薇才好了呢，你就怂恿着她出去。看二婶子回来不揭了你的皮！” 吓得艳红吐了吐舌头，求饶着，“好jiejie，我可不敢了。” 春妮比采薇大一岁，而艳红则比她小一岁，更是个爆炭的脾气。 采薇不满地摇了摇春妮，“行了，那些车轱辘话别再颠过来倒过去地说了。我不是说了吗？上次的事儿不怪你们，怎么还往自己身上揽？没见过你这样的。” 她佯装生气的模样让春妮和艳红两个噗嗤笑了出来，春妮更是像jiejie般连声哄着她，“好了好了，别气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不过想出去玩也得二婶子回来问过她再说。” 采薇只得答应了。 傍黑时分，贾氏坐着车子和几个仆妇回来了，采薇连忙递上一块井水里拔过的凉手巾给她，让贾氏一天的暑气顿消。 她一边擦着手和脸，一边笑道：“才五月的天，都能热死人。今年的果子还不知道如何呢。” 又打量一边站着的采薇，“你这丫头不好好歇着，跑这儿伺候我做什么？我身前还缺了伺候的人了？” 见贾氏嗔怪，采薇忙接过她使过的手巾，笑道，“女儿伺候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都好了还歇什么？” 贾氏听了就笑，“你今儿是吃了蜜蜂屎还是怎么的？怎么说话这么甜？” 采薇则呵呵地笑，“母亲想哪儿去了？我这不是见母亲忙了一天了怕您累着吗？” 娘儿两个说笑着，已经摆上了晚饭。虽然家境还算富裕，可吃得也是粗茶淡饭。 甜白瓷的盘子里盛着满满的黑乎乎的豆瓣酱，一沓子大葱青翠欲滴地码在碟子里，旁边竹编的笸箩里是几张喷香焦黄的煎饼。 还有一大海碗的白米稀饭，几样小菜。 采薇陪着贾氏吃起来，只觉得大葱蘸酱就稀饭，越吃越香。 贾氏望着开怀大吃的女儿，不住地点头，眼睛里是掩不住的慈爱，“哎呀，慢点儿吃，多的是！姑娘家家的一点儿样子都没有？” “母亲想让我是个什么样子？我又不是那大家闺秀，用得着扭扭捏捏的吗？”穆采薇嘴里含了一口煎饼，呜噜不清地说着。 咽下了那口煎饼，又喝了一大口的稀粥，她才腾出嗓子问贾氏，“娘，明儿个我也跟你到果园里去好不好？” 贾氏一听就放下了筷子，竖眉盯了她一眼，道：“我说你今儿个怎么这般殷勤？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穆采薇脸不红心不跳地嘿嘿笑，“娘，我成日里在家都快憋死了，您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您看我能吃能喝能睡的，再不出去散散，可就成了肥猪了，这样还怎么嫁人啊？” 为了让贾氏缴械投降，她使出了杀手锏。 当母亲的哪一个不想让女儿嫁给好人家的？自然最在意女儿的身材了。 贾氏拿起筷子点着她额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这也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得出口的？真不害臊！” “在娘面前我害什么臊啊？”穆采薇涎皮赖脸地放下筷子，就攀上贾氏的肩头，“好娘亲，您就答应了吧？” 贾氏被她缠得无法，只好点头，“也没见这么大的人还这么粘人，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目光柔和地洒在采薇身上，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肩头。 “那我叫上春妮和艳红。”穆采薇忙不迭地答应着，又提出自己的条件。 谁知贾氏顿时拉下了脸，“是不是春妮和艳红那两个小蹄子怂恿你的？我就知道那两个丫头成天没个正行，男不男女不女的，丫头家家的练什么拳术？” “娘！”采薇娇嗔了一声，“人家没娘的孩子你不可怜就罢了，何必还这么说人家？丫头家的练练拳术怎么了？还能防身呢？” 要是有这样两个人护着自己，到时候也不至于吃亏！ 她打着如意算盘，铁了心想拉拢这两个人。 贾氏哪里知道，只是愤愤地拍了她一下，“真是胳膊肘子朝外拐，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向着人家！” “那娘到底答不答应呢？”穆采薇继续当小女孩儿闹腾着贾氏。 “罢了罢了，我要是不答应你还不得把我这身骨头给晃散架了？”贾氏笑着嗔道。 穆采薇就吧唧一声亲在贾氏的腮上，“娘最疼我了。” 逗得贾氏白了她一眼，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