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母子
宁氏住在后罩房的小跨院里,里头只有三间上房,一间做会客的客厅,当然,宁氏也没什么客人来,做个摆设罢了。 另一间做了卧房,那一间则是净室。旁边还有两间耳房,给了身边服侍的两个丫头和一个粗使的婆子住着。 按说,宁氏生了儿子蔺风,也就是贵妾了,怎么着,身边也得有几个像样的使唤人。 可宁氏年轻时只不过是浆洗房里一个粗使的丫头出身,有一次挎着篮子到卢氏的上房里送干净的衣裳,恰巧被长兴侯给看到了。 长兴侯年轻时可是个风流潇洒的纨绔子弟,那天卢氏又正好回娘家去了。长兴侯从上房里出来就碰到了在院门外站着的宁氏,她一个粗使的丫头还没资格进上房,等着上房里伺候卢氏的丫头来接衣裳。 长兴侯当年也算是个英俊倜傥的贵公子,那些拈花惹草的事儿可是没少干。可是卢氏是个醋坛子老婆,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成婚后,几次较量下来,长兴侯竟然败了阵仗,被卢氏给收服得妥妥帖帖的。 偷腥的事儿虽然也有,可那些丫头不是被卢氏给卖到了青楼,就是乱棒给打死了,吓得长兴侯轻易不敢染指了。 那一天,卢氏不在家,长兴侯又旧病复发,见了宁氏那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竟是看愣了。鬼使神差地,就拉着宁氏到偏房里就要寻欢作乐。 宁氏也知道卢氏的规矩,况且她也从未想过要攀上高枝儿,自是百般地苦求挣扎,无奈长兴侯yuhuo难耐,用强要了她。 过后,宁氏偷偷摸摸地跑了回去,谁也没敢告诉,只一个人偷偷地背人抹眼泪。 长兴侯痛快了一回,转眼就把此事儿给忘到了脑后了。 而此时,卢氏也产下了嫡长子蔺成,地位自然稳固了。 过了四个月,天儿越来越热,人们都穿着薄薄的衣衫还嫌热,宁氏却依然穿着厚厚的长袍。 人也越来越懒怠,常常被浆洗房的婆子喝骂。 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浆洗房的几个婆子都是过来人,终于发现了宁氏的异常,报到了卢氏眼前。 府里的婢女竟然干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儿,卢氏自然气得要死,立刻就命人拿棍来,逼着宁氏交代jian夫是谁,不然就要乱棍打死。 宁氏吓傻了,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当初长兴侯强逼她的事儿。当时就把卢氏给气了个倒仰,差点儿没晕过去。 长兴侯被找来,这才知道自己一度云雨之后竟然留下了后患,他在卢氏眼前自然理屈词穷,只好由着卢氏发落。 宁氏不同于其他被卖出去或打死的婢女,毕竟她已经有了长兴侯的骨rou,若真的再打死,传出去,卢氏一个善妒草菅人命的名声儿就坐定了。 当时长兴侯的娘——国公夫人还活着,也由不得她胡来。况且嫡长子已经生下了,这个庶子自然也留得。 宁氏和腹中的孩子才得以保命。 后来生下了蔺风,可卢氏从来都不待见宁氏,只当府里多养了两条狗,饿不死这母子俩算了。 蔺风从小儿就在下人的白眼中过来的,他和宁氏吃了多少残羹冷炙,穿了多少见风就化的衣裳,数都数不过来了。 随着年纪渐渐地增长,作为长兴侯的庶子,他也得以到族学里念书识字。 同为长兴侯的儿子,蔺成每次上学,身边小厮丫头跟着一大群,点心茶水随时有。而蔺风却一个人独来独往,冬日里,更别提有手炉脚炉什么的。手脚都冻得化脓,蔺风也从没有叫过一声苦。 即使这样,蔺风也从未放弃过学习,他的文章,极富文采,常常被先生夸奖。 蔺成同他一起上学,从不把这个兄弟放在眼里,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甚至逼迫他像狗一样去舔他故意扔到地上的点心渣子。 那一次,蔺风死活都不肯,蔺成就让小厮下死力打他,直到打得他晕了过去。 这一顿打,他足足昏睡了三天,吓得宁氏日夜哭个不停,可卢氏,连大夫都没请。 后来,也是蔺风命大,竟然醒了过来,慢慢地好转。 十岁那年,家里请了一个和尚教少爷功夫,蔺成怕吃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了点儿花拳绣腿。 而蔺风,风吹雨打从不间断,日日苦练,那和尚碰到如此天资聪颖的孩子,心里高兴万分,更是毫不保留地把一身的好武艺交给了蔺风。 整整学了五年,蔺风已得这和尚的真传。此时,那和尚就辞了长兴侯,云游四海去了。 蔺风也已十五岁,快要成年,又有一身的好功夫,学识又大有长进,在族学先生的鼓励下,下了场,竟一举成名,小小年纪,就考中了解元。 有了功名在身,卢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大面上也是母慈子孝的。宁氏的境况也略微好转。 蔺风受到了皇上的赏识,再加上文武全才,朝廷又靠军功起家,进了五城兵马司任同知,实实在在的正六品的官儿。 这次出去,则是奉了皇命到北地燕都去查看元蒙人的动静的。在燕都还结识了当今皇上的第四子——熙王。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从燕都回来,蔺风头一件事儿就是进宫缴旨,详细地把一路所见所闻报告给了皇上,皇上大加赞赏。 回府后本想着早早去见宁氏,可是卢氏才是嫡母,只好先去见了她。 那卢氏自然不会真心实意地相待,蔺风又岂能不知? 可是亲生母亲宁氏在这府里没有地位,他只能在卢氏面前处处陪着小心,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卢氏会给宁氏小鞋穿。 要知道,正妻要处分一个小妾,那简直是太容易了。 宁氏一见儿子给自己送来这么多的吃食,早就欢喜地不知道怎么好了。 待到儿子过来给她请安,刚一见面,她就抱着蔺风儿一声rou一声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