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光绪
已经确定慈禧不会对刘铭传如何了,我便早早请退了出来,可是却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往上书房去了,一路上玉儿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不停的绞着手里的丝绢,我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她却又若无其事的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心里有些起疑,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便不再理她径直进了书房。 光绪正在看书,我瞄了眼,是《大学》,我看着他,也没有行礼,直接问道:“皇上怎么还在看这本书?不是早学过了吗?”他抬头看到是我,开心的放下书道:“秀meimei今天怎么有空来联这儿了?”我笑着道:“无聊啊,而且有几天没见着大哥哥了,所以过来找你玩会儿。大哥哥陪我出去溜会呗?”说着,脸上还露出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jian笑,他看到了,也明白了,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好啊,联也很久没见过meimei了,你就陪联去逛逛园子吧。”我笑着道:“好啊。” 御花园,我已经晃过很多次了,小时候为了躲翁同龢,我拉着光绪早把这儿的洞洞坑坑摸的一清二楚了,和光绪在路上慢慢的往前晃悠着,玉儿很知事儿的拉着小太监富贵在远远的跟着,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我接着刚才的问题问着光绪,“大哥哥,怎么还在看大学?”他本是醇亲王的次子,后来醇亲王的长子早殇,所以他成了长子,我也就叫他大哥哥了,如今他已经十六了,比我高出了许多,虽然我现在穿着花盆底,可也高不了多少,他见我又问,便道:“是翁师傅说,要常温故而知新。”我撇了撇嘴道:“大哥哥,你不要老是翁师傅说,翁师傅说,你自己没想法吗?”他笑了笑道:“你打小就这样,老是想着法儿的跟他作对。”我看了看他道:“别护着那个倔老头,我今儿进宫可是为了给你送样好东西进来的。”他笑着摇摇头道:“可是又带了什么新玩意儿进来?” 我看着他,献宝似的掏出一本书,他接过来念道:“《堂诘珂德》,塞万提斯?这是什么书?”我笑着道:“这是西班牙的一位作家写的小说,塞万提斯是作家的名字。”他看着我不解道:“为什么让联看这本书?”我笑着道:“你看看呗,看了你就会发现,这个堂诘珂德跟很多人都像呢。”他笑着道:“看看没什么,就怕老佛爷和翁师傅要说了。”我笑着道:“也没什么,这书他们看了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过是逗乐子的,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翻译出来,给大哥哥看的,你不能白费meimei的一片心血啊。”他笑道:“怎么会,联一定认真的看。”我点点头,道:“大哥哥,翁师傅的学问很不错,可就是有些小气。”他看着我道:“你可是说他因为他哥哥的事情,时不时会在老佛爷面前给李中堂上点眼药?”我点点头道:“如今我大清国势日衰,他不思和能臣干吏一起强国,却总惦记着他家的那点破事儿,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光绪无奈道:“翁师傅人其实也不小气的,你小时候那么整他,他可跟你致过气?”我看着他,摇着头道:“他若是跟我致气,我倒没什么,毕竟是小家小事儿,可是跟中堂大人,为了军国大事斗气,就算他再有才华,在我眼里,他跟叛国无疑!”光绪吃惊的看着我道:“你太武断了,翁师傅是绝不会叛国的。”我看着他回道:“若是在我大清存亡之际,他也跟着使绊子,耽误了军国大事,他不是叛国,是什么?”光绪有些怒道:“秀儿,你怎么能如此说,翁师傅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看了他一眼道:“大哥哥,你不能总是以翁师傅或老佛爷的想法为想法,你要有自己的主见,翁师傅虽然学贯东西,可是有些洋人的东西他并不见得懂,他是按照他所理解的方式去理解的西方历史,他也是人,他会有自己的私心,大哥哥,翁师傅和老佛爷有他们的想法,他们告诉了你,该听的听,不该听的,您也得听,可是您自己得有自己的想法,要不就算以后您能亲政了,只怕也是被翁师傅或老佛爷牵着手脚走。” 他有些颓然地说:“老佛爷说了,要等我大婚了,就可以亲政了,翁师傅也是这么说的。”我看着他有些无奈道:“大哥哥,那你自己呢?”他看着我道:“秀meimei,有时候联觉着,你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你好像比联懂得还要多,凡事也能自个拿主意,可是联、联好像做什么事,都得听别人的,自己不能做主。”我默然了,慈禧的确是太强势了,而翁同龢虽然博学,却太过直了,光绪却是天生的有些懦弱,虽然翁同龢这么多年的教授,让光绪也同他一样心存变法维新的大志,如今只待光绪能亲政了,可是他却忘了,慈禧可不是个会轻易交权的主儿,翁同龢有时想事情会太美好,只会想光绪亲政了会怎么样,却未仔细想过,如果光绪不能亲政,应该怎么办? 我低声道:“大哥哥,如今想您亲政的事儿还早,跟翁师傅也提提醒儿吧,不要老把这事儿挂在嘴上跟您讲,就怕老佛爷听到了不高兴,真正的西学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他有些茫然道:“秀meimei,西学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的那位德国老师联也曾见过,倒是很有趣的一个人。”我笑着点了点头,就见他又接着道:“你都不知道,联很羡慕载沛的,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我笑着道:“西方有一个国家的国王,曾经告诉他的王子一句话:‘你的心有多大,那么你的国家就有多大。’”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却只说道:“大哥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句话的。以后,我会想着法儿的给你带些书进来,兵法不也常说吗?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以咱们必须要了解那些洋人的国家历史和他们的文化。”他点头道:“你说的甚是,以后联会多向翁师傅请教西学的。”我听到这句心里有些发凉,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光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学习的,那感情不是一般二般的,算了。 又晃了一会儿,我便请退了,出得宫的时候,我忽然发现玉儿的脸上显出些不舍,在车上时脸又一忽儿白,一忽儿红,还有些娇羞之色,我看着她的面色,有些猜到了,光绪如今已经是少年,长的又极是俊俏的,而玉儿在跟我以前,是在他跟前侍候的,只怕是早已芳心暗许了的。只是有一事我一直不太明白,慈禧既然已经封了她做答应,却又为何放了出来,在我身边呆着,曾经问过慈禧,她却笑着道:“你还小,不懂,等以后你长大了,哀家再告诉你。”我也很无奈,如今看着玉儿这样,我倒有些明白了,只怕是因为光绪的原故吧。 可这种事儿,我自然不会去刻意的戳破,便不再理会她了,把脸转向了车窗外,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很有些向往,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很久了,却从来没有好好逛过这个时代的北京城,看着人来人往,看着那些百姓脸上的各式表情,我觉得好像只要每天都能这样看着他们,也应该可以很满足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我身形晃了晃,玉儿忙扶着我,对着外面道:“老刘,怎么了?”外面传来驾车的刘老头儿的声音道:“回格格,前面有一群人在吵架,中间似乎还有两个洋人。”我悄悄掀起车帘,往外瞅了眼,却愣住了,那两个洋人,竟然是我在天津遇到的那两个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