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朝
冷清的街道上，四马并驱的紫色马车正朝着皇宫快速驶近，挂在棚檐下的玺金铃铛随风摆动，清脆铃声洒落一路。就在这温暖的车厢里，阎菁一身深紫色朝服手捧暖炉半眯双眼慵懒窝坐在软榻上，总是散放的长发此时高高盘起，只用柳叶发簪紧紧箍在脑后，眉峰高修，凤眼轻眯，整个人更显霸气。 殊不知，阎菁之所以眯着眼，完全是因为这摇晃的马车勾出了几日不见的睡虫。就在阎菁迷迷糊糊在睡意边缘挣扎的时候，一股冷气彻底惊醒了她，车厢外阎旭的声音随即传入耳中：“主子，到了。” 阎菁睁眼，紧扣的暖炉滚落在塌，阎旭手拉帷幔半弓着身子侯在车旁，身后便是那高墙琉璃瓦，不想竟是到了东门。 东门，顾名思义，是皇宫东侧宫门，也是各级官员出入皇宫的唯一通道。每日卯时开启，亥时禁宵，时刻都有重兵把守。而且无论上至丞相下至小小侍郎，除了女皇所有车撵一概不能入宫门，而且不得随意停在宫门前。 金铃声翩然入耳，站定在马车前的阎菁一边悠闲地整理身上的朝服一边打量着颇为冷清的宫门，视线有意无意扫向盔甲在身的禁卫军。一旁的阎旭却急得直跺脚，眼看百官都已经入朝，早朝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家主子却还有这般闲情，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她非得脱层皮不可，想到这里，阎旭再也按耐不住硬着头皮再次提醒：“主子！” 阎菁轻咳一声，摆摆手绕过阎旭便朝宫门走去，守在宫门两侧的禁卫军立刻鞠躬行礼：“阎将军！” 然而阎菁却充耳不闻，像是想到什么蓦然转身，扬手指向马车道：“回来的时候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些金铃铛，太吵了！”这才扬长而去。 “诶？是！”阎旭急忙点头，偷偷擦了擦被阎菁突袭吓出来的冷汗，一颗刚放下来的心又被高高吊起，一瞬不瞬注视着悠然漫步走进宫门的主子，唯恐阎菁再来一次。 阎菁搓着手老老实实跟在随手抓过来领路的宫人身后，还不忘念叨这冻死人不偿命的天气和这既不好看又不保暖的朝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宫的设计还算人性化，东门离论朝事的金銮殿不算太远，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便到了所谓金銮殿。 “大人，奴儿告退。”年幼的宫人福身告退。 阎菁仰首打量着面前坐北朝南雄伟无比的大宫殿，青瓦琉璃片片叠起，翘脚飞檐之上凤凰展翅，脊上琉璃群兽栩栩如生，雕工精致的鎏金木门上高挂绚丽巨大的匾额楹联，门外还有雕花镂凤的镶金大柱，处处都彰显出皇族的威严和气势。 女皇未到，挤满高官大臣的殿堂倒是热闹得很，青绿蓝紫四色朝服看得人眼花缭乱，不止这些人成堆结伙地在讨论什么。 一脚刚迈进朱红色门槛，热闹的殿堂骤然鸦雀无声，阎菁浑身不自在，尝试着挤出一点微笑试图拖进门外的另一只脚。本想找个小角落乖乖当个透明人，哪知这短暂的安静过后，恭贺她大婚的声音平地而起，面对拥挤过来都戴着虚伪面具的人群心里不断涌出无尽厌恶和压制不住的无措，阎菁低头抬头之间硬勾起嘴角冲着花花绿绿的袍子别扭的回礼。 “恭贺的话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早。”一个粗涩刺耳的声音悄然响起，但是对于阎菁来说却犹如人间仙乐，刚才还叽叽喳喳人群随着这个人一句话竟都闭了嘴，老老实实散开来，这让她对于说话之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随着人群疏散，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年约六十女人身着深紫色朝服出现在眼前。她的朝服虽然也是深紫色，但是明显是由金线缝制，能用金线缝制衣服的必然是个皇族，不难猜想，此人正是当今女皇的小姨，大名鼎鼎的宣王爷，也是那个对她有一命之恩守神者后族指定要杀的人——封寒！难怪即使白发斑斑，眼神依然犀利，望向她的眼神如同一只盯着腐rou的秃鹰。阎菁勾起嘴角向其点头示意，随即视线微移，停驻在宣王身后稍微年轻同样一身深紫色朝服的年老女人，一前一后的两人头上都戴着一顶乌纱帽，而这乌纱帽正是区分文武官的标志。 阎菁了然，走到两人面前双手抱拳：“宣王爷、冯丞相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不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蔓延开来，“女皇驾到~~”众人忙着归位，阎菁也趁机打量殿堂的格局，脑子里响起阎管家再三嘱咐的话：从青色、绿色、蓝色到紫色，朝服颜色越深官级越高。最后站定在右侧唯一的空位置上，余光一直徘徊在左侧正对位置上的冯丞相身上，埋头装低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叩首，唯有宣王和冯丞相鞠躬行礼，阎菁有样学样跟着两人的方式乖乖行礼，她可不想引起上面那位的注意力。 然而，事与愿违，百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女皇那句“众卿平身。”，安静的殿堂反而响起轻稳的脚步声。一双绣着凤凰的黄色的靴子徒然闯进视野，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阎菁弓着身子不停地念叨：别过来别过来。突然，微凉的双手被一团火热包住，耳边即刻传来激动的声音：“阎爱卿~~”听得她心里一阵发毛，无奈又不能抽手，只好硬着头低声回话：“臣在。” 见她不愿起身，那双火热的手终于松开来，脚步声渐渐远离，封玄宗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众卿平身。”接而站在凤椅旁的邱总管运足气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阎菁这才敢直起身，低头继续装透明人，坚决不发言！ “臣有事启奏！” 这声音！不就是刚才救她于水火的声音嘛~阎菁偏头，站出列的竟是宣王。 邱总管见女皇点头便喊道：“奏~” 宣王这才开口道：“禀皇上，当今边关正乱，国家正需要治国良才，臣举荐一人补侍御史空缺一职，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玄宗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坐直身问道：“哦？不知宣王要举荐何人？” “禀皇上，此人才高八斗，智勇双全，正是朝廷多次纳贤不得结果的沈天翼。” 宣王话音一落，引起全场小声纷议，阎菁握了握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凤椅上的封玄宗显然也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沉吟半响才道：“沈天翼？可是远在边关抗战将领沈天宇的胞姐？此人倒是有些才干，只是为人太过傲气，一步提到侍御史这一职是否有些不妥？众卿家以为如何？” 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谁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呢？阎菁低着头嘴角翘起，不知又在算计什么，完全没注意到百官的眼神都偷偷扫向她。 百官纷纷低首沉默，这样的场景自阎菁遇害后几乎天天上演，封玄宗也常因此恼怒不已，不过如今阎菁死而复生重回朝廷，封玄宗的脸色才好看些，敲了敲凤椅扶手道：“阎爱卿以为如何？” “诶？” 女皇的突然点名让阎菁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蓦然抬头，终于看清了坐在凤椅上女皇的容貌，不就是林禅的老年版嘛~~不，是封禅才对，封国的四皇女！却也不完全像，封玄宗的眼神虽温和但是却让人看不到底，更猜不透眼中深意。 阎菁的无畏打量、阎菁的怪异行为，封玄宗都看在眼里，也终于让她相信了阎菁失忆的传言，那个百战百胜的浴血修罗真的变了。封玄宗不自觉地轻蹙眉头，一直注视她一举一动的邱总管连忙提醒道：“阎将军、阎将军~” 轰！她居然在金銮殿上游神！阎菁急忙出列鞠躬，脑子高速运转，微笑道：“皇上所言极是，微臣也这么认为。吾皇英明！”说完又是一拜，‘吾皇英明’的呼声接踵而来，不用抬头阎菁也知道，除了她身前的宣王，其他官员必定都会出列恭维，因为这句‘吾皇英明’向来是各阶官员的‘保命符’。 阎菁偷偷朝凤椅瞄了一眼，封玄宗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抬手示意她们免礼之际，又为难地望向脸色铁青的宣王，宣王再也站不住脚，也跟着行礼高呼：“吾皇英明！” 封玄宗才收回了视线，说道：“既然众卿家都没有意见，沈天翼就职一事就交予冯爱卿和阎爱卿共同商议吧，明日早朝再作定夺。” 冯丞相和阎菁连忙鞠躬道：“微臣领旨。” 封玄宗右手一摆，又望向宣王厉言道：“宣王，近日边关近况如何？” “禀皇上，自半月前南城失守，沈将军带着十万大军远赴岭南关已经安置好难民，如今紧守在岭南关以防姜国进一步攻击，暂时还没有坏消息传来。”宣王擦擦鬓角启奏道。 “啪！”封玄宗狠狠拍上凤椅扶手，豁然起身，指着百官愤慨吼道：“姜国？哼！可朕怎么收到消息说姜国正联合羌国、乌元国准备一起攻打边疆！你们都是饭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