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兵者，诡道也（三）
两个月前，为了阻止沈天翼迎娶慕容琴，阎菁不惜埋下极大隐患将沈天翼推上侍御史一职，请旨远赴岭南关应战，出征大军离京仅仅五日不到的时间，京都便谣言四起，什么阎菁佣兵自用、什么阎菁意图谋反，负面消息是接连不断涌入朝堂，以宣王为首的五皇女党更是借此事端屡屡上书弹劾，矛头直指力挺太女的阎家。 波及自身，孤立无援的太女只能唯唯诺诺地反驳，而以冯丞相为首中立派则默不吭声不予表态。 就在朝堂中人人自危，惶恐不安的时候，四皇女封禅站了出来：阎家自立国以来建功无数，一门忠烈都为大封而亡，儿臣以为阎大将军绝非此人。况且此时，姜国兴兵犯境国难当头，解决棘手外患才是当务之急，而不是轻信无据谣言冤枉忠臣。 封禅这一席话分析下来，无疑是偏向了太女党。 封启见势，连忙接过封禅的话，并以太女之位担保，阎大将军绝非谣言所传那般，心里更是不自觉将封禅纳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两股势力瞬息持平，封玄宗难看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谁料这时，默不吭声的冯老狐狸突然跳了出来，慢悠悠道：两位殿下虽言之有理，然宣王所忧也并非空xue来风，陛下何不派人前往岭南关一探虚实？ 为避免众人再起纷争，封玄宗那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应下冯老狐狸的话，并在他推介之下，将四皇女封禅给推到了风尖浪口。 四皇女封禅，向来人微言轻，身后更是没有一点势力，由她前往，众人最放心不过。 于是当天下午，封禅连同冯紫央带着了一队人马出了京都。 本以为十几日就能追上，岂料出征大军行踪诡异多变，他们硬是追了足足两月，才在今天未时赶上。 未时刚至，黄灿灿的太阳还精神翼翼挂在天边，理应赶往边关的出征大军居然已经扎营停歇。 这就是她据以力争的真相！封禅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就犹如冯紫央身上多日未换洗的淡紫色棉袍。 更让她气愤的还在后头，出营前来迎接的不是阎菁，而是惊讶犹存的沈天翼。 不问还好，一问封禅火气就更大了，阎菁居然领着千骑兵马入了虞城。 虞城地处封国西南部，一年四季常年风沙遍布，是去岭南关最后一座城池。 “走，入城！”封禅听完沈天翼一番添油加醋的禀告后，顿时怒火中烧，刚刚入营便要出营。 可是入营容易出营难，戍守出口的阎家军长戟一挥，只道：“将军有令，三日内任何人不得出营！” 封禅眉头一皱，正要发怒，巡营的玄武随即迎了上来，“少将玄武拜见殿下，将军让属下亲自将它交到您手上。”说着递上一封信函。 封禅接过信函打开，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脸上的愤怒慢慢褪去，须臾脸色倏然大变，拿信的手都不自觉抖了起来，“胡闹！” 站在一旁的冯紫央、沈天翼、玄武三人神色各异，正欲询问。 封禅却在转瞬间恢复如常，“玄武，主帅营。” 玄武自知事关重大，连忙领着几人去了主帅营。 主帅营内，摆设一如往昔，只是摆放阎菁银色盔甲的木架空空荡荡。 “玄武，你家将军临走之时可有交代你其他事宜？”一坐下，封禅便开口问道。 “有，封锁大营，不得走漏任何风声。”玄武认真道。 沈天翼一震，难怪她觉得今日大营格外安静，想来自己此时正被阎家军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包围着。 “嗯。”封禅点了点头，沉吟半响，终是将手里的信函摊开在三人面前，“你们自己看吧。” 不一会的功夫，三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尤其是沈天翼，那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她万般没想到自己早已被利用了个干干净净。 从力荐她为侍御史开始，阎菁这一路都在众人面前做戏，拖延行程是为争取时间；入城显摆是为私下聚粮；身带千骑兵马是为偷梁换柱，分散阎家军；刻意制造谣言，既为混淆众人视听，也为把封禅带离京都是非；今日入驻虞城，是想移形换影，直抵岭南关！ 难道，阎家真正拥立之人不是太女封启，而是眼前的封禅！ 沈天翼幽幽看向容貌惊人的封禅，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阎菁行事太过鲁莽，居然孤身前往岭南关，姜国三十万大军又不会因为她一人而撤退。”冯紫央也不知怎么了，此刻的心情尤为复杂。 封禅摊开手边的地图，担忧道：“她不是去应战，是诱敌……三天后岭南关的十万大军将会陆续撤往此处。” “什么！”冯紫央蓦地直起身子，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疯了吗！” 封禅仰头苦笑，“她是疯了，为了保住阎家……保住……”那个男人…… 冯紫央捏了捏手，那颗常年平和的心，竟忍不住一阵阵刺痛起来，“难道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么……” 封禅一愣，显然不相信这满含担忧的话会出自紫央之口，诧异归诧异，封禅却没再追问，而是将戒备的视线转向了木若呆鸡的沈天翼，“沈大人。” 沈天翼一个激灵，伏到在封禅面前，此时心里恨不得将阎菁碎尸万段，嘴上只道：“在。” 封禅坐直身子，右手食指捋过耳边一缕青丝，嘴角只剩下没有温度的冷笑，“用沈家的秦来阁换你姐妹二人的性命，如何？” 轰！一道惊雷劈下，封禅果然就是阎家拥立之主。 “怎么，沈大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么？”见沈天翼沉默不语，冯紫央冷不丁甩出一句，无疑是想宣布另外一个真相：冯家亦然站在封禅身后。 这样一来，原本最占优势的太女党背后只剩下徐家，五皇女党身旁只有宣王，唯独封禅这支独秀身兼阎家、冯家或许还有慕容家的鼎力相助，荣登大宝的几率远远大于太女二人。 夺位之争，古已有之，身为朝臣想要永沐皇恩，如何选边便显得至关重要。 眼下被阎菁耍得团团转的她还有其他选择么？ “属下沈天翼，定当竭尽所能辅佐殿下。”沈天翼虽不甘心，却只能暂且屈服。 “很好。”封禅点了点头，半眯的眸中蓦地闪过一丝复杂，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阎菁果然在用自己的命给她铺洒帝王路啊，或为兑现当年的承诺，或为保住阎家，亦或是保护她最为挚爱的慕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