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脑子里水太多,只好哭出来
幸好不会有人顶着如此强烈的紫外线从她这一带的甲板上走过,不然一定会围观到她这可耻的吃相。挤在门前那一丝阴影处的安娜斯塔西娅如此想着,一面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祈祷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来……人…… 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晒的。这其中就包括刚刚她想到的那个人。 就着最后一口果汁、猛地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那团面却又噎在食道让她难受得憋出了眼泪。她听到渐进的脚步声的主人对她说: “哟,塔西娅你醒了!咦?那个呃、衣服……算了,送你了……” 是她的错觉吗错觉吗错觉吗为什么最后说得那么不情不愿!!! 安娜斯塔西娅突然觉得特别委屈。 先前鼻尖因为感动发酸、然后因为噎到逼出眼泪、铺垫到现在的泪珠终于流了出来。被看到蹲在这里吃这种东西就算了,结果那个人最后是什么语气……不就是一件衬衫吗她以后还他镶金镶钻的还不成么! 艾斯也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快到午餐的时间了,他摸着自己的良心决定去看看这位[删除线]当祖宗供起来的[/删除线]大小姐的情况,结果看到一坨蹲在自己房门前的衬衫在吃面包。哦不,是穿着他的衬衫的大小姐蹲在他房门前的阴影处吃给她留的早餐。于是,已然脱口而出的寒暄也变成了那衣服送你了。最后,她又哭了。 好在同样感到特别委屈的艾斯不会哭。 他一脸黑线,斟酌了许久才问出了一句:“你怎么又哭了?” 事实证明,波特卡斯·D·艾斯先生真的不会处理哭泣的人,因为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小姐哭得更凶了。 “你给我过来!”带着哭腔,可出口的话语却依旧有着不客气的命令式。她的眼泪流了一脸,顺着下巴落入白色的衬衫布料,渲染出一朵朵不规则的圆形水迹。 艾斯轻轻叹气,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面对面--因为身高的缘故,他还是比她高出一些。问道:“怎么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湛蓝的双眸,看到了他的脸。那终于是一副看起来比较真诚的表情,没有轻蔑或戏谑,没有惧怕或鄙夷。他就蹲在她的面前,双臂搭在膝盖上,稍高的角度带有几分类似兄长的关怀。 “你……”少女开口,咬了一下下唇,人虽比他矮但气势忽然升高,坚定道,“你把肩膀借我一下,贱民。” “哈啊?肩膀长在我身上我怎么卸下来借你?” “……你情商的绝对值一定很高。” “绝对值?” “……” 没关系,贱民智商低那不是他的错。 安娜斯塔西娅安慰着自己,不要生气。然后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微妙地避开了那个数理问题:“我的意思是,我好像终于找到你的用途了。” 是的,在她的经历中,贱民们就像国家机器中的零件,有着各自的“用途”。 还挂着泪痕,这位昔日的世界贵族身着不伦不类的男士衬衫,蹲在海贼船上,面对那个传说中的恶魔之子,伸出了食指:“听好了,贱民,你唯一的用处就是……在我想哭的时候,给我肩膀。” “我拒绝== 。” 然而他的拒绝并没有什么用。 金发少女一下扑到他的身上,速度之快不仅让他反应不能,更是把原本的蹲姿撞成了坐姿。她双臂搂上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右肩处,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 艾斯:“……”他都说了拒绝了,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他人意愿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不过好在安娜斯塔西娅哭得还算有节制,不然会被一拳抡过去也说不定(……)。 几分钟后,艾斯全身的肌rou从僵硬渐渐放松下来,她的头发把他的下巴和脸侧蹭得发痒。他问她:“哭完了?” 她吸吸鼻子,小声回答:“哭完了。” 仅隔着一层衬衫布料,皮肤轻轻摩擦,二人默默站起身。 安娜斯塔西娅整理了一下衬衫那恰好遮住翘/臀的下摆,擦干眼泪,偏头问他:“有报纸吗?这几天的。” 艾斯愣了那么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她这跳跃过大的脑回路,点头道:“有,我带你去。” 话出口,他突然想到,这姑娘的下一句会不会命令他给她拿过来。可意料之外的是,她把胳膊伸出这点儿阴影之外,试了试正午毒辣的阳光,然后目光在他脸上静静地停留了几秒,道:“虽然我不想被晒出一脸雀斑,但这种程度应该没问题吧……” “……”雀斑怪他咯== 。 转身,他没理她那张嘴,向报刊室走去。 这么大一艘船,这么多的船员估计是真的热爱午餐大于热爱这些枯燥无味的文字,不大的房间内除了堆在墙角当废纸用的旧报纸和过期杂志外空无一人。 海上灰尘极少,可她还是产生了被扬起的灰尘呛到的错觉--尽管这里真的很干净。 “是要这两天的报纸吗?”艾斯率先向一侧走去,那里的废(报)纸(纸)看起来还比较新。 “包括你公开处刑那日。”安娜斯塔西娅微微皱眉,却没有犹豫,步入这间屋子、坐到房间中央的书桌旁,想到那场把她拉下水的会议,补充道,“不对……再往前推一个星期吧。” 凡事都有铺垫,尤其是对于那些听风就是雨、非黑即白的愚民们来讲。 她已洗干净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明明还带着泪光,冷静下来的神色却无比严肃认真。 安娜斯塔西娅从不相信什么媒/体/自/由,她深知即使不用天龙人的身份压迫,光是足量的金钱也能买通那些媒体--官媒也不过如此。任何人从媒体上看到的,仅仅是媒体想让你看到的东西--离真/相最远的东西。 可是,正因为是距真/相最远的“现实”,她才可以从中探取蛛丝马迹。如果这是一局摆好的棋,由于人的逻辑是连贯的,那么她若能拽出其中的逻辑链,就能顺着它拉出更深的东西。 一叠旧报纸,出现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望着少女因为正经变得不那么开心的表情,艾斯选择了沉默。她还带着深深擦伤的纤细手指拿起报纸,随着阅读的深入,面色阴晴不定、却又微妙地推测不出喜怒,唯一暴露她心境的大概就属房间内四散开来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