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顶王冠
八百年前,伊诺奇岛,弗罗洛王朝—— 那位女皇的大名是弗罗洛·皮埃尔·安托瓦内特。她最忠实的亲信据说是从民间搜刮而来的美少年,人们都称呼那个善于吹枕边风的骑士为尊敬的斯图尔特先生。 那个年代的黑暗与它本身一同消失于历史之中,在后人看来是段空白的残缺;但根据斯图尔特先生的回忆,或许被世人遗忘会更好。动荡、饥荒、瘟疫、战争……从天灾到人祸,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无序的状态之中。君主们占山为王,吞食撕扯着人血做成的蛋糕,一觉醒来换了皇帝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像弗罗洛王朝这样安稳地传位于新皇是极其少见的事。 弗罗洛·皮埃尔·安托瓦内特是先皇的女儿,有着天生的怪力,在夺嫡中亲手杀害了兄长,成为了王朝唯一的继承人,25岁那年戴上了那顶荣耀又血腥的冠冕。她有着一头像阳光一样的金发与天空一般湛蓝的迷人双眼,只可惜…… ——“人生苦短,为何不当个随心所欲的昏君呢?” 她手握马鞭,在他的身上留下道道血痕,红唇吐着***的气息,像是在亲吻着那未知的人生。 那个疯狂又滥情的年代,人类的平均寿命不过三十出头。斯图尔特在青春期未过时,凭着好看的脸蛋被尚未登基的她捡回宫中当做玩|物,无意间曾听闻她与将军偷情时的低语:对“生命”的崇拜是世上最具普遍性的宗教。 即便弗罗洛王朝在宗教改革后,把生命女神的神殿建遍了伊诺奇岛的角落,战争的触角也还是伸到了这里。生命女神抛弃了新任女皇的情人,弗罗洛王朝的将军死于敌国的战火。那夜愤怒的女皇撕碎了战报,把已成为执事的斯图尔特捆在床脚折磨到半死,又把自己关在书房灌得半醉。翌日她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却意外地精神抖擞,衣着华丽,带着珍珠与蓝宝石的首饰,扬着下巴加入了世界的大战。 斯图尔特忍着一身的伤痛站在她的身后,沉醉于头顶天空是她的眸色,连全身的伤口都暧昧地开始发烫。那位昏君终究还是变成了暴君,而那份迸发的戾气却是如此的…… 让人着迷。 出乎意料地,她发挥出了高超的军事与政治才能:在旷日持久的战乱中与另外二十国结盟,在治丝而棼的理念冲突中协调,铁腕弹劾镇压一切不和平的因素;杀人如麻,口谈正义,却丝毫不改骄奢yin逸的生活作风…… 讽刺地艰难地取得了疲惫的和平。 斯图尔特至今都记得八百年前的那日——缔结和平条约的前夜——发生的事,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外围看上去,有道明亮的光束降临在准备谈判的玛丽乔亚之地,数小时后,弗罗洛女皇同其他结盟国首脑一同走出,各回各家,不再为明日条约的细节做无尽的争吵,除了一人—— 名字里带“D”的家伙背叛了结盟。 那夜她骑在他的身上,拿着蜡烛,把红油滴满了全身,咯咯笑着,抚摸着他紧绷的肌rou,轻声自语:“我说,斯图尔特……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呢……我向它祈求了‘生命’的力量……” 红土大陆上“玛丽乔亚”这个不稀奇的地方被封为“圣地”,在当初结盟的21个大国中,出去背叛的“D”与不愿搬迁的阿拉巴斯坦外,其余19国的君主全部迁至“圣地”居住,自称为“造物主的后裔”的世界贵族,逐渐被庶民们称作“天龙人”。而他们的国民也有部分强|迁至红土大陆,其中就包括弗罗洛的伊诺奇岛。 搬迁的过程中,弗罗洛女皇带着她的斯图尔特回到了伊诺奇岛小住数日。期间在神殿的地下室内、生命女神的脚下,她亲自督促他用当时的文字把一些事务记录在那里,并设计了精巧地结界保护了这座岛屿——这种文字在日后被称为“古代文字”,而这段历史在日后被称为“历史正文”。 当时斯图尔特询问她为何要这样做时,她挂着优雅的浅笑,道:“历史潮流浩浩荡荡,天下之事从未新鲜,战火必然再起,恐怕到时我那些娇生惯养的后代们就都变成弱智了。” 完成之时,离开之日,他们白日宣|yin。从宫殿的浴室到寝室、从阳台到花园,最后的最后,夕阳下的花园中,玫瑰花的荆棘在斯图尔特的身上画满了短浅的碎痕,一本满足的弗罗洛女皇抽出了一把短刀,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脏。 女皇陛下最忠实的亲信,尊敬的斯图尔特先生意外身亡,葬于伊诺奇岛,赐姓“弗罗洛”。 斯图尔特记得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抱歉,我想来想去……你还是死了比较好。”一脸虚伪的微笑,口气就像是“抱歉弄脏了你的花园”一般,手下的怪力轻易用短刀刺穿了他的胸口。温热的血液流出,浸湿了宫殿庭院的土壤,浇灌着身旁的玫瑰花丛。 以及……夕阳下,那双美到惊心的蓝眸。 那双蓝眸在室内校场的强光下反着柔光。 八百年后,海圆历1524年的深秋,深夜,被改造成室内的马林弗多校场—— 挡下一击,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后退了七八公尺的距离才稳住了重心。而她眸中映出的身影——海军元帅“赤犬”萨卡斯基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毫无破绽。 她嘴角勾出弧度,握拳,起身,正要向前迈腿,却被对方的一句话打断。 “陛下,到此为止吧。”那位海军元帅如此道。 “哈啊?”安娜斯塔西娅硬生生停在原地,表示不解。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您的了。”他道出了他的理由。 关于这三年来夜晚的秘密受训,不得不承认的是,作为世界贵族的安娜斯塔西娅意外是个聪颖的好学生,甚至凭借天生的怪力发挥出了十分优秀的才能。然而……太急功近利了。 就如同现在,她扬着下巴开始责难他的发言,明明至今为止她连让这位海军元帅认真起来的程度都达不到:“我记得我明明说过,和蒙奇·D·龙相……” “足够从他手下保命逃走了。”他冷静答道。 她噎了一下,皱眉,发难道:“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对于战斗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赤犬没有理会她的责难,而是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对于战斗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 安娜斯塔西娅挑眉,双手抱胸,自满道:“聪明的头脑,比如说我这样的天才。” 像是对她的自负已经免疫,赤犬元帅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日益积累的经验与躯体的本能。” 可这两点都是无法通过口传身授教给他者的,只有常年在战斗前线才能得到——在当今的世界,能达到这个条件的只有两者:海军与海贼……不、或许是三者,再加上一个革|命军。总而言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天天吃喝享乐的世界贵族们。 安娜斯塔西娅沉默了下来,脑后的马尾高高梳着,其中的几缕头发垂到肩膀上。她身着白色的运动背心、同色的长裤与短靴,虽然脑袋上没有戴着那华丽的冠冕,耳朵上却戴了小小的王冠型黄金耳钉。 良久,她缓缓开口,看起来不太愉快:“你是在侮辱我。” “您的想法是在侮辱战士。”这位铁血的军人如此答道。 海军元帅“赤犬”萨卡斯基,从很早开始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无论是关乎鹰派的理念抑或是关乎刻板的说辞。也正是因为如此,也才成就了今日的他。 激进的鹰派,彻底的正义,顽固的精神。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安娜斯塔西娅面色缓和,吐出一口气,耸肩道:“我一向尊重专业人士。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旧的问题,您所坚持的‘彻底的正义’是什么来着?” 同样的问题,在三年前,她问过他。 当时的安娜斯塔西娅打断了赤犬的陈述,又或者是根本不在乎也不想听赤犬的看法,自顾自地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安娜斯塔西娅对“彻底的正义”的理解: ——“元帅,我所理解的‘正义’啊,是不会让自己的臣民陷于战争的恐惧中。” 而此时此刻,战争一触即发已成定局。倘若在这种状况下,倘若按照她曾经说过的理论,“正义”则为把战争对人们的损失降到最低最小。 人文主义关怀对人的洗脑总是那么成功。 安娜斯塔西娅眯起双眼,紧盯着这位元帅的脸,压低声音:“前期不要给我输得太明显哦,元帅。” 什么?!! 海军的统领在入耳她这句“命令”时,睁大了双眼似是不敢置信,但几乎就在下一秒便察觉到了更多的深意,恢复了平常沉重的神色——不、是更为沉重的神色,眼中还带着深深的震惊:“您……难道说……” “嘘——”她伸出食指,竖在唇上,做出了噤声的姿势,偏头,笑道,“我说过,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一个与之精确对应的答案,元帅。” 她说过、她说过、她说过……三年间她说过的东西很多,再比如说,她还曾说过:我就知道的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毕竟我果然还是喜欢鹰派的将军。 安娜斯塔西娅向他走去,停在他的面前,一只手臂抬起拍上了他的肩膀:“那么,我们愉快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啊,当然……”她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如果您在以后还要继续和我合作的话,我真是荣幸至极,毕竟……我果然还是喜欢鹰派的将军,我说过的。” 随后,她跳着脚,看起来十分开心地离开了校场,留下伫立在原地的元帅……深深皱眉,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