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再见
日渐偏西，曦禾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书房的方向，淡淡的影子拉长了她整个人。但真正当镇南王与方颜出现在她视线中时，她却微微皱起了眉。 事情看来是解决了，王爷一脸笑容，应该不会再追究她此次冒犯。但……郡主似乎有点不开心。虽然郡主越来越内敛，不再表露喜怒于脸上，她却仍然看出郡主淡笑遮盖下的那抹异常。 “你所犯之罪原该判以极刑，不过念在今日是郡主出面替你求情的份上，且看你对郡主一片忠心，本王便不再与你计较。”镇南王在曦禾前边不远处站定，神色虽厉但语气已经和缓了许多，“若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你可记住了？” “谢王爷宽恕，属下记住了。日后没有郡主吩咐，属下绝不敢再自作主张。”曦禾一听便明白郡主知道了她此次杀落雪的动机，便用一句话分别对镇南王与方颜作出了保证。 方颜微微笑了，这曦禾真是有够聪明的，知道她心里现在生气着呢，所以赶紧就想消她的火儿。只是她虽生气曦禾擅作主张，但却也知道曦禾的根本动机是为了她，便也不会格外责备曦禾了。曦禾这般聪明，许多事情根本不必她多嘴，此次事件应该能让曦禾明白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了。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手掌往上抬了抬。 曦禾便站起了身，走到她身后站着了。 镇南王侧目，看了那惊讶的中年男人一眼，不容置辩地命令道：“严荣，去将那犯人带出来，派几个人押着，随郡主一同到南苑去。那犯人交给郡主处置，你们不必再管了。” “王……”严荣吃惊不小，不明白为何王爷命他严加看管之后又要将那犯人给郡主带走。虽说王爷疼女儿是众所周知的，但郡主只是小打小闹的，可从不过问王爷的公事啊。 但见王爷眼眸里一寒，他却也不敢有所疑问，立刻便躬下身道：“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严荣说完，回头对身边几人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后匆匆带着几人前往密牢去带犯人了。 这间隙里，方颜已经将严荣打量了个仔细，心里大概有了些数。这严家家主比起他儿子严希来的确要逊色得许多，不过头上有镇南王撑腰，倒也差不到哪儿去。但看他对镇南王的态度，果然与严希不同，而且看样子是效忠镇南王许久的属下，也难怪镇南王将落雪交给他看守。 曦禾一颗心猛往下沉，也算是看出门道来了——敢情郡主是要将落雪还给柳名欢，然后放这两人离开？她暗暗惊讶之前异常坚定的王爷竟会半路改变主意放了落雪，但她却更觉得此事不太妙。 至少，与她的本意绝不相符。 不一会儿，口里塞着布团的落雪被严荣手下六个人押着出来了。严荣将那六个表情木然的人领到方颜面前，微微躬身说道：“郡主，犯人便由这六人押送回南苑，他们皆是属下的亲信，郡主大可放心。” “有劳了。”方颜稍微客气了句，转头看向镇南王时便顿了顿才说道：“谢谢爹成全，女儿告退了。” 镇南王颔首，目送方颜与曦禾等人离开三柳庄，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半步。幸好颜儿不像含娟一样无所求，只要颜儿还有想要的东西，他便能留住这个女儿承欢膝下，排解他的孤单。 “王爷，这个落雪……不是策反风雨楼与皇上的最佳人选吗？为何……”严荣见镇南王目露欣慰，知道王爷心情较好，便壮着胆子问了句。 镇南王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身朝书房走着，哼了一声说道：“你给本王记住：本王有很多方法可以对付皇帝，但本王就这么一个女儿。” 声音不疾不徐，语调不轻不重，严荣心里却还是微微震了震，顿时也明白王爷这是在警告他——往后凡是王爷因郡主而改变决定的事情，他都不用多问。 严荣暗叹了声，着实为此次安排许久的事情临时改变而觉得惋惜，但他也相信如王爷所说的——王爷有很多方法可以对付皇帝，因此他不再胡思乱想，亦步亦趋跟在了他的主子身后。 另一边，曦禾也对她的主子表示不解。 “郡主，落雪不能放。”曦禾见方颜一脸轻松惬意，不免有些感到心疼，郡主对柳名欢那般在意，这会儿选择放手心中又怎会不难过呢？ “我已经答应他了，我答应他会放他和落雪离开。”方颜也是这么跟镇南王说的，实际上她心里还真有点轻松的感觉。这段日子活在猜测中，又时时因为柳名欢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忐忑不已，她觉得太累了。 “但是郡主……”曦禾还想劝说。 方颜挥手阻止，笑着说道：“要是柳名欢再留下来，我可不保证我脾气又变坏。”嘿，吓唬吓唬曦禾也是一种策略嘛，现在她也挺怕这个曦禾的——她对为了自己好的人就是没辙。 曦禾不再开口，心里忧虑着这可怎么办才好。柳名欢一旦离开，面临的可就是…… 没办法开口说话的落雪此刻也是满脸惊讶，她甚至怀疑她听错了！这恶毒的郡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放她和名欢哥哥离开？不，就算她没听错，这恶毒的郡主也一定是有更恶毒的计划！也许放她和名欢哥哥走，就是这计划中的其中一步。 “哦对了。”在临近南苑门口时，方颜顿住脚步，转身看了一眼落雪后对曦禾吩咐道：“上回我们不是喂了她一颗哑药么？将解药给她吧。” 她再看向落雪，心道瞧我多好，送佛送到西呢。不过她却看见落雪满眼的仇恨，顿时嘲讽似的一笑，转身朝南苑走去。她做好人，别人未必领情。却也没关系，她又不是要他们领情才这么做的。 曦禾喂了落雪解药，这才带着其他人一并与方颜一同踏入了南苑大门。 属于方颜的庭院里，除了之前她离开时的那四人外还多了一个方天翔。五人听见声响，便都将目光齐聚在了她们一行人身上。 “喝！还真把人给带回来了。”严希挑了挑眉，顺便瞥了柳名欢一眼，心想这男人真是忒傻了，就算带走了人也是死路一条的。他可不信，那镇南王会真的放过他们，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风雨楼。 方颜没理会严希的惊叹，径直走到柳名欢面前五六步之处，微笑道：“柳名欢，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带她走吧。”说着她便不由自主的去看他那双眼里的波澜，却又觉得奇了——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这男人，也太能自持了吧？ 不知，洞房花烛夜他还能不能如此自持，她不禁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回神之际她便顺便鄙视了自己一番，讪讪一笑退到了方天翔身旁。这是情人的时刻啊，她可不想抢了风头。 再一意识到那六人没有她的命令还没放手，她又转头冲那六人命令道：“放开她。” 六人丝毫没有犹豫，松了绑，松了手。 “名欢哥哥！”落雪一把扯下嘴里塞着的布团，此时解药已服便也能开口说话了，眼泪哗哗流着朝柳名欢冲过去。 方颜轻轻咂舌，可真是久别重逢又令人感动的一幕，只是她看着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不过下一刻她又微微偏头，因为落雪并没有扑进柳名欢怀里，只是抱住了他的胳膊。 随即她想明白了，这里是封建社会，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在外头还注意礼节呢，虽说落雪和柳名欢也是江湖儿女不过到底还没有成亲嘛。但若换作是她，肯定忍不住扑上去了，多难得的吃豆腐机会。 “……”柳名欢无言的看着方颜，不过方颜躲避了他的视线，他抿唇良久才低语着吐出两字：“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吧？她若再见到他，他就死定了，镇南王可是这么说的。方颜偷偷瞄他一眼，又觉再看下去便会不舍得了，于是转过身轻咳一声说道：“你们快逃吧，最好别回那风雨楼，否则一回去便是送死。” 以柳名欢和落雪二人的武功，找个地方藏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她不确定，但她确定他们若回风雨楼，肯定非常危险。 落雪如梦初醒，猛地放开柳名欢的手，叫道：“不，名欢哥哥，我们不能走！我们不能中了这恶毒郡主的jian计！”原来这郡主是想让名欢哥哥回去接受惩罚，那可是比死还痛苦的事啊…… 方颜这下子倒是转过了身，冷眼看着落雪讽刺道：“既然这般担心他的安危，又何以做出如此愚蠢之事？莫非你当真没有想到过，你这么做只会害他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我、我、我……”落雪愣愣的半晌说不出话，她本意是想刺杀镇南王然后救名欢哥哥，万一刺杀不成她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可是如今她的确没死，如这郡主所说……害了名欢哥哥啊…… 落雪一想明白，转身便朝那六人跑去。她很清楚她现在死不了，可她至少可以不跟名欢哥哥走，她要留下来，保他无虞。 方颜微微叹息，几乎已经猜到了柳名欢下一步动作。 果然，柳名欢出手疾如闪电封了落雪的xue道，拦腰将她圈在手臂之中快速消失在南苑。 他是宁愿选择跟落雪一起去死，也不愿留在她身边呵……方颜怔怔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好久好久，心中酸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