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别有用意的道歉
老夫人苍白的面色渐渐发青,双眉紧皱,冷声问道,“玉蝉,你告诉我,之前你有没有跟陶清廷联系过?” 骆玉蝉心底一慌,急忙摇着头解释,“祖母,我哪里敢有那样的心思?您,您也不相信我么?” 她捏着帕子遮在眼上,伤心欲绝的道,“现在连祖母都不信我,那我还活着干什么?白白的玷污了武骆侯府的名声。” 她羞恼不堪,哭着站起来,转了身就要往外冲。 江意澜急忙拉住她,低声喝斥,“祖母这才刚好一些,你这是做什么?祖母是太过担心你,你当祖母是在怪你么?” 骆玉蝉扭捏着甩开江意澜的胳膊,瞪她一眼,狠声道,“你不就盼着我死的么?我死了你就好了?我活着就碍着你了么?” 江意澜气的哭笑不得,索性松开手不再管她。 老夫人这下也看出两人之间生了嫌隙,遂沉声道,“这事绝不是你二嫂子说出去的。” 骆玉蝉却不肯信,歪着头狠狠的瞪了瞪江意澜。 老夫人长吐口气,疲惫的闭了闭眼,“玉蝉,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若你再出去见一次陶清廷,这门亲事就只当作罢了。” 骆玉蝉猛的一愣,吃惊的抬起头,面色变得刷白,她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终是未说出旁的话来,只默默的低了头轻声应道,“是,祖母。” 老夫人心里头有些沉重,但实在不愿多说,遂摆摆手,“我累了。出去吧。” 江意澜忙福了福身,她对老夫人刚才的话亦是有些惊疑,但老夫人既然这么说了,定有她的道理,横竖不管自己的事。遂不想多问。 骆玉蝉跟在她身后出了门,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很显然,还在生着气呢。 江意澜颇觉头疼,没想到竟是这样就把骆玉蝉给得罪了,可她实在太冤枉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呢? 她亦转身准备回落青堂,远远的却瞧见霍世威疾步而来,她稍稍犹豫了下,终是停下等他走近。 霍世威一袭青布长衫,步态稳健。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抹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他走上来停下,径自问道,“二奶奶是在等我吗?” 江意澜微微福了福身,先是问道,“我想问问祖母的身子怎么样了?” 霍世威看她一眼,“已无大碍了,这两日饭菜里并未发现异常。” 江意澜轻轻点了点头。道一声,“有劳霍世医了。” 霍世威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听说边境战事越来越紧张,似乎被追的很紧,朝中亦是多日未收到战报了。” 江意澜愣了愣,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她的心事竟是这样的明显么?一下子便被人看穿了。 霍世威故作不见她面上的尴尬,似是安慰的道。“二奶奶放心吧,武骆侯府还从来没打过败仗。定能旗开得胜。” 江意澜屈屈膝,缓声道。“只愿这世间再无战争。” 霍世威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沉声道,“我去看老夫人。” 江意澜略点点头,侧身让霍世威先行过去,她才转身往回走,远远的瞧见骆玉窗正站在落青堂门口,低着头正与身边的小厮说着什么。 江意澜眉角挑了挑,缓步上前。 那小厮看到她,忙躬身站到一旁,“二奶奶。” 骆玉窗转过身看着江意澜,面色不善,眉角处带着几分怒意,语气稍显生硬的道,“母亲让我来看看二嫂。” 江意澜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既然这么不情愿,何必来道歉呢? 她声音稍显冷淡,“多谢三弟。” 抬步从他身边越过,径自进了院门。 骆玉窗自知理亏,却又实在拉不下面子来,别别扭扭的立在那里,如果不是母亲,他怎会跑来跟个女人道歉? 倒是跟着他的小厮心思灵活,不时的给他使眼色,最后见他不肯低头,只好举步上前,恭声对江意澜道,“二奶奶,三爷念您的情,特来感谢您。” 江意澜停下脚步,蓦地转过头,低沉的声音稍显清冷,“你主子念我的情,是让你这个做奴才的来说的么?三婶也是这个意思吗?” 那小厮心下一乱,忙低了头,“奴才不敢。” 骆玉窗蓦地抬起头来,恼意更甚,“你……” 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小丫头,竟然还要他这般低声下气,不过一个奴婢,别说是没死,就是死了还能怎么样? 江意澜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三弟是在说我吗?” 骆玉窗愈发恼恨,想起来时母亲交代的话,终是咬了咬牙忍了下去,转过头瞪着那小厮道,“爷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那小厮惶恐的退到他身后,白嫩的脸上泛着一层青色。 骆玉窗嘴角微动,勉强笑道,“二嫂子,都是小弟的错,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弟定然铭记于心。” 江意澜并不想与他多说,遂道,“三弟还是多念一念三婶的话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愿三弟能明白。” 骆玉窗心下一梗,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揖道,“小弟明白,多谢二嫂教诲。” “若没事,三弟就回去吧。”江意澜说着转身回了落青堂。 骆玉窗直起身子,目里露出一抹寒意,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扫向了搀着江意澜的月笼。 回了屋,江意澜有些气闷,沉声道,“后院内宅的,也带着个小厮来回逛荡,真真没有规矩。” 秋痕已端了热茶上来,见她生气,低声道,“奶奶不必生气。三爷心里有愧,许是放不下面子。带个人跟着来,许是壮胆呢。” 江意澜接过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想起骆玉蝉骆玉窗姐弟的事,只觉得头疼。放下茶杯道,“我去床上歇一歇。” 月笼朝秋痕递个眼色,两人齐声道,“奴婢告退。” 窝在床上,江意澜反而睡不着了,骆玉湛临走前说的话言犹在耳。可却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又是何种情形。 霍世威今天又是那么说,可见战事日益紧张了,皇帝的态度又不明朗,这对武骆侯府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一时间,她既担心骆玉湛的安危又担心武骆侯府目前的处境。一颗心只吊来吊去难受的很,索性又从床上坐起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某处,发起呆来。 过了几日,老夫人渐渐的好了起来,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府里的人更加相信毒便是沈mama下的,亦多了一些风言风语。 “大夫人都说了。二奶奶是个命薄的,定会给咱们武骆侯府带来灾祸,果不其然。还没进门就把二爷折腾的丢了半条命,刚进门就克死了老侯爷,这会子又要害老夫人了。” “啧啧……真是人心难测,瞧着是个心善的,成日里不声不响的。”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老夫人还这么相信她呢。唉……” 窃窃私语声不断的传出来。月笼咬着牙站在门外,气的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转。直恨不得进去撕烂了她们的嘴,可她想起主子一再叮嘱过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出头。忍字当先。 她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气呼呼的转身走开,狂奔到一处,终是忍不住气的跺起脚来。 “月笼jiejie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温柔而又细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月笼忙收起面上怒色,回过头去看,见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厮,瞧着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遂有些警惕的瞪着他。 “jiejie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三爷跟前伺候的,前几日跟着去过落青堂的。” 月笼这才想起来,想起主子怒骂三爷带小厮在后院晃荡的话,心下更多了几分警惕,略带冷淡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小厮态度甚是卑谦,“三夫人有话吩咐,正好经过这里,我这就回去了。” 月笼淡淡的哦了一声,正眼都没看他一下,本想转身就走,却见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是还有话要说。 果然,他面上露出一抹关心来,“月笼jiejie这是怎么了?” 月笼浑不在意的道,“没事,你快走吧。” “jiejie,我叫常可,三爷给起的名。”常可微微一笑,转身走开。 他身上虽穿着下人的素净衣衫,但他挺拔的身姿及稳健的步态却使得他多了几分与众不同。 月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回了落青堂,她自是不敢露出半点异样来,却还是被秋痕瞧了出来。 秋痕听她说完,低头想了想便道,“这样的事以后你听也别听,咱们只管做自己的事,主子的事主子自有分寸,这些话也不要让奶奶听到了。” 月笼也跟着点点头,心里的郁闷稍稍消减了些。 而江意澜索性除了去木雪园哪里都不去了,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或看书或睡觉,反倒比以前更清净了。 “你们奶奶还在睡觉吗?”外头突然传来芳沁的声音。 接着便是月笼回禀的声音,“回郡主,奶奶还在睡觉。” 芳沁便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怎么也不劝着点?” 江意澜听着芳沁的声音渐近了,忙闭上眼,总要装个睡觉的样子才好。 果然,她刚闭上眼,芳沁抬脚就进来了,行至床前,低声轻唤,“意澜?” 江意澜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双目有些呆怔,稍过片刻才忽的睁大眼,哎呀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郡主,您怎么来了?” 芳沁轻叹了一声,“我听人说你最近一直闷在房里,这怎么行?憋坏了身体,等玉湛回来了岂不心疼死了?” 江意澜面色微红,忙掀开身上的丝被下床,“让郡主见笑了,我是太懒了,不愿意出门。” 芳沁微微一笑,“你心里的难处我自是明白的,这府里越发没有规矩了,老夫人才病了这几日就乱成了这样,要我说,大嫂就该狠狠的治一治。” 江意澜故作不知她指的什么,只陪着笑了笑,“母亲近日许是太忙了。” 芳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她日日里都忙得很,只不过没忙对地方而已。”遂又劝道,“老夫人如今大好,你也不必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老夫人自是信你的,你万不会害老夫人的。” 江意澜轻轻低了头,“多谢郡主信任,其实我没什么的,只是觉得出门多惹是非,不如呆在院子里的好。还劳的郡主来看我。” 芳沁怒瞪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倒叫那些胡说八道的奴才们给吓住了,你该干什么的还干什么,那些人自会有人治的,实在不行,我替你都赶了出去。” 江意澜知她是在说笑,但仍是颇为感激的道,“多谢郡主,那倒不必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了。” 芳沁便叹了一声,“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儿个天很好,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江意澜本不想出门,但见芳沁如此热情,也不好推脱,遂道,“还请郡主稍等片刻,我略略收拾下。” 芳沁笑了笑,“不急,你慢慢收拾。” 月笼与秋痕同时进门,帮着换了衣服又重新梳了头。 重新站在芳沁跟前的江意澜身穿杏色夹衫粉色百褶裙,腰间束着一条白玉带子,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勾勒的愈发标致。 芳沁禁不住感叹一声,“你这模样,说你是个未及笄的,人家还不定相信呢,真真好看。还有这沉稳的性子,你说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江意澜心下微动,面上浮了一层红晕,扭扭捏捏的道,“郡主,您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说的我倒像是很老了似的。” 芳沁却摇着头笑了笑,“就是这个感觉,倒像是比我还要老成几分似的。” 江意澜故作惶恐,忙道,“郡主取笑意澜了。” 芳沁哈哈一笑,径自牵了她的手,转身出门。 江意澜有意挣脱出来,却又觉得太过刻意,遂任由她牵着出了院门,心里却在嘀咕着,什么时候芳沁对她如此亲近了? 说实话,这样的亲昵让她心里反而生出些不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