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北玄丞相
辰时刚过,便见相府管家陈安一脸尴尬地来到的广安王府,结结巴巴的说是奉丞相之命向王爷借几位厨子使使。 跟季星阑待久了,萧陌夜慢慢的摸清了她的套路,大手一挥淡定的将府中的厨子全部借了出去,完全忘了他中午还要吃饭这一回事。 冬夜寒凉,冷风丝丝刮过,丞相府的宅子内依旧灯火璀璨,前厅内,案几桌椅,美酒珍馐,屋内碳炉正旺,暖熏惬意。 符凡安静的侍在孙深的身边,看样子倒真像是个尽心本职的侍卫,他看向对面的季星阑,她今日穿了便服,水青滚边的意料更衬得的她肤白胜雪,眸光清亮,白净纤秀的手指端举着茶杯,举止随性淡然看似无害,可他到现在都没猜出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对他们此行的态度。 “怎么不见广安王?”孙深果然是个武人,性格虽沉稳但说还是避不了大大咧咧的,人家至少得恭维一下说什么“季丞相仪态姿,本将如今终于得见,广安王今日怎么没来?”或者“素闻西越文有季丞相,武有广安王,两人可堪西越的支柱,怎么今日不见广安王?”都可以,他却不,愣愣的直接说怎么不见广安王。 符凡放在腰间持刀的手抖了抖,估计也是被他给骇到了。 季星阑露出惭愧之色,“王爷原本是要来的,但夏侯老将军突然上门拜访,想起与贵国屡次交手,伤了不少贵国重将,实在是不好意思。” 使臣当中有许多人都露出不忿之色,就连符凡的脸色都有些不好,而孙深依旧是那副样子,在听到夏侯老将军时神情只有一晃而过的仇恨,很快便又堆起了笑容,“战场上刀光剑影实属正常,想当年本将军何尝不也是手下没个轻重,令贵国痛失爱将,如今太平岁月,两国交好,见一见也是无妨的,说起来本将也有许久未见到夏侯老将军了。” 三十年前的那一战,夏侯毅对阵北玄的威武将军孙辑,直取对方首级,重伤北玄元气,令孙深痛失父将。而五年前的峄城一站,萧侯峄的独子及其爱孙死于孙深手下,夏侯家一脉单传,此次噩耗对于年已古稀的夏侯将军来说犹如重创,血脉断尽,后继无人,他失去不仅仅是儿子和孙儿,更是整个夏侯家的门第。 他们两人不用说是仇敌相见了,光是听见对方名字便已是分外眼红,而现在孙深不仅要见广安王甚至连夏侯毅都不介意,如此隐忍更是肯定了季星阑的猜测,“也好,那本相这就派人去请广安王和夏侯老将军前来。” 季星阑叫来九泉,让他去请人。 九泉去了没多久,下人来禀说是广安王到了。 来的人只有萧陌夜,估计夏侯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坏了事,所以才没来。 在场的人立即抬头看去,尤其是符凡,他想亲眼见一见这位彻响三国的战神究竟是什么模样。 和着冷风,萧陌夜走进来厅内,抬起头来,面容如皎然明月,濯濯清朗,眸眼深邃,一挑一合间又仿佛置身于料峭春寒之中,他身上穿着一件淡雅白衫,袖口处均绣有松柏式样,腰间饰以玉环,似乎他最近总喜欢这样的装扮,贵气天成。 只是那一眼,符凡便确定他的确是广安王,萧陌夜,因为只有他才会有着那样的气势。 “孙将军许久不见,有礼了。”他抬手与诸位见礼,面色和煦,声音醉人。 孙深回了一礼,言之肺腑道,“峄城一站,广安王手下留情,本将感念至今,一别再见王爷风姿依旧啊。” 萧陌夜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未觉得有什么,乘人之危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下人引着他在季星阑身边坐下。 厅内气氛和谐,举杯相邀,今夜他们只谈感情,不谈政治,所有的汹涌暗波皆被隔绝在那一片温暖之中。 哦,他们好像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一场晚宴宾客尽欢,将孙深他们送走后,季星阑方缓步回到后院的书房之中,一进屋门就笑道,“王爷回来的好快。” “这些年的武又不是白习的。”萧陌夜走前帮她把门关上,回身皱着眉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爷有没有注意到孙深旁边那个侍卫?” 他的长相对萧陌夜来说就是比较出众而已,但真正引人注意的是那双似乎能窥测人心的眸子,回忆起整个宴会,他却像是一位主导者,每次遇到关键问题时,孙深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后瞟,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不会武功。” 萧陌夜从他的专业角度给出了答案。 季星阑唇角一勾,笑意傲然,“当然,因为他正是北玄的丞相,符凡。” 符凡?怎么会他?萧陌夜在震惊之余又带些疑问,“你见过他了?” “之前在茶楼的时候见过一面,我知道他,他却不知道我。”季星阑眸中亮光闪动了一下,早在之前季星阑便怀疑北玄特使名单,她查了许久丝毫没有头绪所以只得拜托从事商业活动的二哥帮他打探,而上次三哥季子寒带来的消息正是有关符凡的行踪,所以也就有了茶楼的那次‘偶遇’。 “这就是你计划当中的一步?” “不,他只是肯定了我的猜测,狂澜与否还要决定于这个夜晚……”季星阑转过头看向屋门,眸光幽深绵长。 距话音落定只有半盏茶的时间,门外九泉来报,“丞相,一个自称是孙深的侍卫求见。” 季星阑回头给了萧陌夜一个眼神,示意他避一避,然后道,“请他进来。” 来人正是符凡,他依旧是那件侍卫装,不同的是此时他不需要掩藏自己,“丞相,我们又见面了。” 若光听语气倒真像是熟悉了多年的好友似的。 季星阑作了一个请坐的姿势,她为对方添了一杯茶,“符凡丞相给了本相一个很大的惊喜啊。” 符凡微笑道,“季丞相又何尝不是给子醇一个惊喜,你果然知道了。” 他自称‘子醇’而不是‘本相’,说明一开始他也未打算掩藏。 “是你的漏洞太多。”季星阑就当没听见对方的意有所指。 “这一路上,我还在想传闻中的西越女丞相是何等风姿。”他顿了一下,抬眸打量一下季星阑,啧啧地赞道,“如今一见果然不虚此行。” 季星阑呵呵一笑,“符丞相深夜返回就是为了来赞美本相的吗?” 符凡抿了口茶,之前的玩笑与戏谑转而换成了一脸正色,“此次匿名而行的确是本相的不对,不过季丞相那晚的话让本相获益匪浅啊。” “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能被符丞相认同是本相的荣幸。”季星阑低头饮了口茶,微敛的眸子寒光流动,再抬头间又变成之前的风轻云淡,“符丞相此次所为的确让本相怀疑贵国的诚意,不过本相相信符丞相是个聪明人。” “那是自然。”符凡被堵的一脸讪然。 原本他还想趁机和她商谈一下结盟之事,但看对方的神色明显不想往话题上扯,只得改话题净往些天南地北的聊,偶尔设个坑吧还总是被噎回来,他只觉得心好累啊! 比起季星阑不冷不淡的表情,符凡更显的难受,最后只得起身告辞,临走时,他还特意感赞了一句,“季丞相真是个有趣的人!” 季星阑没听出话中的深意,只当他是为了给自己找回几分面子,扯着脸皮笑了几下,抬手送客。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季星阑的表情逐渐变为凝重。 屏风后,晃出一人身影,他走到季星阑的身边,视线盯着同一个方向,“他的野心不小。” “你也听出来了。” “此人不可小觑。” 是啊,仅凭一个符凡,北玄便可鼎足于三国之中,并隐隐趋于强壮之势,可见此人能力非凡。 “不过本王更相信丞相的能力,我很好奇你的计划。”萧陌夜弯眸一笑,语气轻松,声音迷人,那份笑源于对对方发自内心的肯定。 听了她的话,季星阑也一拨之前的沉郁,细细将自己的计划道来,“之前我便怀疑北玄此行是假意与我西越结盟,趁南灵之乱攻入对方,实则是倒戈西越,那晚茶楼相遇,我故意试探他,可是结果并不如意,回府后我便传信涪城守将郭通让他注意南灵那边的动向,昨日他回信过来说南灵军队似有往我西越周边集结之意……” 萧陌夜猛然站起来,一脸森然地道,“本王这就向皇上请命领兵前去涪城。” 季星阑按住了他,“王爷听我说完,原本我也是这个意思让王爷领兵先行出发,不过在王爷告诉我北玄插手南灵夺嫡之争后,我又改变了主意,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利益,他北玄可以寻找帮手,我们西越又何尝不可,皇位的诱惑毕竟是巨大的。” 萧陌夜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若北玄真有此意,战役一旦即将启动,南灵的某一位皇子的书桌上将会出现一封来自西越的支援信,而那时风云激变。 越往深处想,他的眸中的惊艳越甚,很难想象在那颗小小的脑袋里竟装着如此智慧,也更幸庆的是还好她在西越还好她在他的眼前,他见证了她一次又一次散发的光芒且一次比一次好奇,一次比一次迷恋,或许他真的沉沦了,“所以,你在等符凡的态度。” 季星阑谓然一叹,“是啊,可是以今晚来看,结果好像并不受用,世间的征战来源于上位者却伤害于百姓,可是我们却阻止不了。” 她的声音绵长而又伤感,如同那种场面再眼前一般,萧陌夜心间一痛,他伸手抚上那抹柔荑,眸光定定地看着这位女丞相的眼睛,目光坚毅,“所以我们才要尽力保护西越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