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两难无措
除了西越这边的人，余下皆忍不住笑出声，尤其是深谙此事的男子，心中对这位季相挺感激的，也正是由于她的话，他们逛妓院的时候光明正大了不少。 正在饮酒的季星阑听完这话差点没喷出来，真如萧陌夜所言，她的光荣事迹三国内人尽皆知啊，扫了一圈随她一起来的礼官，其中不乏低头羞愧者，估计在心里埋怨她让西越丢脸了吧。 她清了清嗓子道，“惭愧惭愧，本相也未料到自己备受关注，一句话引起如此效应，好在我皇深明，领略百姓之苦，否则，本相少不了一顿责罚。” 弦外之意就是，我国皇帝都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理解百姓生活苦难，你们要是揪着不放那就是说我国皇帝是昏君了。 这话谁也不敢说，于是那些还在大笑的人纷纷闭紧了嘴巴，一点笑意都不敢有，样子要多窘态有多窘态。 白律扫了两人一眼，隐下了眸光，之前探子说这两人曾有密谈，关系看起来颇为和谐，以现在来看并非如此，隐藏在两边的敌意还是很明显的，这也让他放心不少。 “人云亦云而已，朕也相信季相是出自好意。”白律其实对季星阑挺欣赏的，因为他们在某些方面有着相似之处。季星阑出自寒门却一举为相，他非嫡非长同样出身不行，却当上了皇帝，而且他们一样饱受非议，所以在面对做事风格奇特的季星阑，他要有好感的多，自然在言语上也偏向她几分。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里，符凡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朕还是皇子时，曾听人讲述过三十年那场大战，天下百姓生活于火水之中，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灾难，所以朕在登基时便立下志愿，大赦天下，造福黎民，同时也希望三国能和平安久，百姓免于战火，不知两位丞相有何想法。” “皇上所言乃黎民百姓之福，臣下也希望这世间免去不必要的战争。”符凡并不反对。 季星阑看了符凡一眼略所指道，“话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很难，或许一个不经意的想法便会引起战争。” 这话不仅是讽刺北玄，亦是对南灵的怀疑，不说武城这一战就说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不也是撕破了那一纸合约吗？ 白律并无怒意，他缓和气氛道，“朕是抱以诚意愿与两国永修同好，自古两国相契联姻为盟，所以朕想求娶北玄公主为后，并且愿将朕的三妹嫁于西越。” 白律的话如一道雷在殿内炸开了，不仅是北玄，就连南灵的众官都被惊到了，皇后尊位许以外国女子，皇上是来真的吗？ 季星阑则略有诧异的看向符凡，这人居然猜到了南灵皇帝会来联姻这一出，而且连是哪位公主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可是若是同意联姻，南灵许以皇后之位，但西越的皇后尊座有主，南灵是要西越废后吗，还是说人选是他？ 季星阑脸色一变，起身道，“皇上固然诚意满满，然我国皇后已有她人，夫妻伉俪，恐怕令贵国公主难以满意。” 白律微笑道，“季相无用担心，其实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朕的三妹早闻贵国广安王英名，心生爱意，朕这皇兄也不愿拂她意。” 果然，季星阑攥紧了拳头，立即回道，“皇上，我国也愿与各国永修同好，但是广安王性格难定，此事恐怕得询问他人意见。早年先皇也为其婚事担忧，下旨赐婚，但新娘却在新婚之夜暴毙而亡，所以臣下实是恐慌。” 西越在座礼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眼茫然，广安王还干过这种事？我们怎么不知道？果然丞相与王爷交好，连这等密事都知道。 她说的煞有其事的模样将大部分人都唬住了，毕竟广安王那张阎王脸是出了名的，白律虽脸色不好，但毕竟是有了顾虑，“朕今日也是为两位商议着，季相可将朕的诚意转告广安王，朕想，佳人美意，广安王是不会拒绝的。”说完他转向符凡，语气虽是询问但暗含着不容拒绝的冷意，“符丞相认为如何，贵国公主性格不会也难以琢磨吧？” “我国公主听闻定是欢喜，臣下回去后立刻修书一封送回北玄，告之我皇准备相关事宜。”符凡笑得很有诚意。 白律的脸色这才缓和些。 之后白律讲的什么，季星阑已没有任何心思听了，她满脑子想的是萧陌夜要娶南灵公主这件事。 她虽是暂时阻挡没有明确回复，可她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怎么拒绝？迎娶北玄公主则是同意三国永修同好的建议，若是不娶则相当于向两国开战。 更何况南灵挑出的人选一开始就是夜，怎么办？是让她把夜拱手相让吗？季星阑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无措过。 宴会一结束，季星阑立马带人赶回驿馆，关上屋子与众人商议此事。 “丞相，臣以为南灵皇帝的提议于现在的三国情况来说已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永修同好的承诺不可信，但国与国之间的联姻的确可以暂保和平，更何况南灵举下的是皇后之位。”礼部侍郎左曹说出来自己的观点。 左曹之言不无道理，但正是在这一点上让季星阑感觉有些奇怪，“南灵皇帝在说出求娶北玄公主为后时，其下众官皆面色大惊，显然他并无与任何人商议过，而且看他的意思，他的目标一早就盯上了广安王。皇后虽有但其下贵妃之位空悬，再者王妃之位毕竟不如贵妃尊贵，这南灵皇帝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众人议论纷纷，但也皆找不出疑点。 抛去这些疑问不谈，这南灵三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连符凡都提到此人，“那位三公主可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下方有名官员回道，“禀丞相，南灵公主虽多，但嫡公主只有一位，被人尊称三公主，且她是南灵先皇第一任皇后所出，深受先皇宠爱。” 怪不得，南灵仅存的皇室中也就她身份尊贵了，真看得起萧陌夜啊。 见讨论不出什么，她只好让众人散去，独留自己一个人思考。 夜已至三更，季星阑不仅没想出任何对策，反而心烦不已，她拿来纸墨将今日之事写成书信，加印密封，又唤来黯辛让他速速回京，将此信交给皇上萧衍。 回房的路上，她似乎看见远处的亭子里有一人在独酌，好奇般的她走上前去。 “看来今日宴饮，符丞相并未喝好了啊，竟一人独酌起来。” 亭子里的人正是符凡，此刻的他看起来竟有些寂寥。 “季丞相这么晚依然没睡啊。”符凡向她举了举杯子，邀她一起。 季星阑走进坐下，接过一杯仰头饮下，“符丞相不也是没睡吗？” “睡不着。”符凡偏头看着月色道。 “符凡，在对预知事情的判断上，我的确不如你。” 符凡回头看着她道，“你是指南灵提出的联姻？”见她点头，他轻轻一笑，“这也算不得什么预知事情，无非是一种规律罢了。” “规律？” “白律这么急着要登基，除了堵住悠悠之口，名正言顺，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太子和五皇子已死，其后的拥众该处理的都被白律处理了，可以说这两大势力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坍，成不了气候。可是你别忘了，当初参与夺嫡之争的可不只有这两人，白律可以除掉太子和五皇子但他不敢杀光他所有的兄弟，这时他需要有一个有力后盾，而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国家比任何人更有说服力了。” “所以他抛出了皇后之位。”季星阑看着对方的眸子里不禁染上了一层怒意，“符凡，你既然看清了白律的意图，为何还答应？” “季星阑，你生气的原因究竟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联姻的对象是萧陌夜。”符凡不答反问。 季星阑撇过头，避开他那灼热的视线，没有说话。 她的神情已然说明了答案，符凡苦涩一笑，笑的泪都要流了出来，他捂上了心脏的地方，原来心痛的感觉是这样。 可是这不是早早便能知道的结果吗？ 他连饮了几口酒，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暗暗擦掉眼泪，“萧衍知道吗？” 他不问当事人萧陌夜的看法，却偏偏问了萧衍。 她答，“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季星阑，你选择了一挑困难的路，若萧衍相信你，爱情与梦想你或许还可选择一样，否则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的话在季星阑并不平静的心里再添一阵波澜。 “但我并不打算回头。”她定定的看着他，决绝的光芒似要将他焦灼。 “现在已不是你能左右的了，如果我是萧衍，南灵的提议我不会拒绝，所以，季星阑你要失望了。”符凡忍不住拔高声音道，虽然这话很卑劣，但是他却做不到去宽慰她。 他跨不出这条界限，却也难以忍受别人夺走这份美好，尤其是看到她为那个叫萧陌夜的人不顾一切的时候。 季星阑不知符凡为何这么激动，但听完他的话，她也忍不住加重语气道，“但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时间有那么一刻的凝结。 “你还是那么的地执拗！”许久，符凡喃喃叹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