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该当何罪
知府的篱居,原先是霍休宜一家暂居之地,自从霍休宜搬入自己的宅院,这处院落就空置了下來。 原本霍休儒是为两位皇子准备了别的院落,但上官宗偏偏看中了这儿,坚持要住下。篱居距离知府的正院有些远,所以独立又清静,反而是上官翰居住的朝晖轩距离正院更近,就靠近知府的后花园。自从两人入住了各自的住所后便各忙各的,至今还未碰过面。 霍雪依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佩戴了几样朴素的饰物,这样的穿戴在炎热的夏季看着犹如一朵白莲,娇俏可人。霍雪依身姿轻盈,步履间裙裾随风舞动,她双手托着银盘,看着银碗里避暑汤上特意撒上的几片花瓣,抿嘴一笑,擦洗得透亮的银碗上甚至能倒映出一张含羞绽放的俏脸。 跨过篱居的门槛,干净的院落收拾得越发精致,院子里沒有守卫,所有屋子除了厢房均是大门紧闭。霍雪依站在厢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毕竟这于理不合。但里面透出的一丝龙涎香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的嗅觉,心里紧张得连带着呼吸都有几分不稳,最终经不住心里那股好奇,抬脚跨了进去。 “殿下……殿下您在屋里吗?”霍雪依试探地问道,声音透着因紧张衍生出的颤抖。走到桌子前轻轻放下手中的银碗,见桌上有一杯茶,还是温的,想必是刚出去沒多久。 环顾四周,房间里的一切还是依旧。壮了壮胆子往里屋走去,靠窗榻上的小桌上堆了厚厚一叠公文略显凌乱,她能想象出上官宗一丝不苟地处理公务的样子。一边的衣架子上挂着一件男子的衣裳,她能想象出上官宗面无表情穿衣裳的样子。自从上次后花园碰了面,两位皇子像是约好了似的沒有再出现过,可是她只要想起他,一颗心就会砰砰直跳,皇家的男子果然个个气宇不凡,人中龙凤。 脚步往前迈了几步,默默地收拾小桌上的公文,却被压在底下的一张纸吸引,刚拿起。 “你在做什么!”耳边传來上官宗凌厉地喝止声,惊得霍雪依手上的纸飘落下來,连忙想要捡起,却见上官宗已经弯了腰。 “对……对不起,殿下!我只是看您的桌子有些凌乱,一时沒忍住所以想要收拾一下。”低头看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紧张得绞着衣角,却见他越过去将那张纸重新放回桌上。 “霍小姐今天过來所为何事?”上官宗双眼紧盯着她。 “殿下!我沒有别的意思,只是天气炎热,我娘让我來给殿下送冰镇绿豆汤。虽然手艺不及宫中精美,好歹也能解一解暑。”霍雪依还是惊惧眼前的男子那一身凌然的气势。 “送汤这种事何需霍小姐亲自來呢!”语气中一惯的不以为然。 霍雪依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上官宗,依然玉树临风,只是气色看上去不太好。想起刚看到的纸张,不由担忧起來:“殿下,您病了吗?是否需要请个郎中?”见上官宗紧皱的眉头,急忙补充道:“殿下别误会,我刚才看到那张药方,以为是殿下用的。” “嗯……初來锦州,有些水土不服而已。霍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哦……沒什么事了,请殿下慢用。”说罢行了个礼便离开,刚踏出内室想要说些什么,回头见上官宗将那张药方又小心地放回小桌,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霍小姐,请留步!”上官宗叫住了霍雪依,“我有件事情问你……锦州有沒有女大夫,或者会医术的女子?” 霍雪依一愣,沒想到上官宗竟然是问这个,他拿的药方上明明是jiejie的笔迹,现在又问起女大夫,难道他要找jiejie?还是说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殿下是要找一位女大夫吗?”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桌上那张药方。 上官宗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顺手拿起药方扬了扬:“怎么?霍小姐认识这张方子?” “啊……哦,不认识!”霍雪依带有一丝不确定,“殿下,您这张方子是从哪儿來的?” “从哪里來的不重要,只管回答我的问題。”上官宗有了nongnong的不耐,他不喜欢女人追问那些不该是她们知道的事情,显然这位霍小姐还不懂得“识趣”二字。 “抱歉,殿下,我一个闺阁女子无法出府抛头露面,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不甚了解。就我所知锦州都是男子行医,若殿下身体不适,我可以请知府惯用的郎中來替您瞧一瞧。” “不必,既然你不认识,那就此作罢。最近我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相信霍小姐听得明白。还有,桌子上的公文都是国家政事,任何人不得碰触,你不经允许不仅擅闯我的卧室还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该当何罪吗?” 见霍雪依听后脸色发白,双腿打颤,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半晌,说道:“下去吧。” 看着那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身影,上官宗扬起一丝冷笑,这霍休儒是扶不起的阿斗,比起大哥霍休宜的城府差了十万八千里,比起二哥霍休武的骁勇善战又显得胆小懦弱。这样姿色一般的女儿也想送上他的门,简直可笑! 拍了拍手,屋子里立刻闪进一个人,上官宗吩咐:“去查一下,那座山脚下的别院里住着谁,直觉跟霍家有关!” “殿下,您受了伤需要静养,对方必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时候有异动容易打草惊蛇。” “哼!那就來试试看吧,看他敢不敢!”说到此,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说起來我这次受伤也值得!”不仅除掉了那些叛徒,还遇到自己难得的心动。 侍卫听言却跪了下來:“对不起,殿下,是属下顾虑不周,害得殿下被暗算。我们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呵!不必,我还要带着这身伤去见父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霍雪依魂不守舍地回到荣锦堂,屋子里严氏正忙着处理上京城的准备工作。最近各个官员夫人的拜见帖子如雪花一样飘到她手里,家里各种摆件细软要收拾归类编成册,这几年有些家底,她也想打听一下京城好地段的铺子房宅,如果合适买下來以后给文逸、雪依做个依靠。一大堆的事情忙得严氏每天像个陀螺,却异常高兴,最近家里的两个妾氏反而安静下來了,这一上京,在太傅眼皮子底下,大家都有几分惶恐。 她现在看着林清婉,内心都不免滋生起几分得意。这么多年,霍休宜一家子呆在锦州一动不动,太傅也一直沒有发话让他们回京城,看來这辈子回去的机会微乎其微。出身名门又如何,女儿倾国倾城又如何,在这儿也只是暴殄天物。 正低声与赵嬷嬷吩咐,帘子掀起,看见女儿脸色发白,立刻示意嬷嬷扶住。霍雪依神色恍惚,抬头看着母亲,两滴眼泪落了下來:“娘……娘!”哭着便一把搂住母亲的腰。 “雪依,怎么回事?是二皇子给你委屈受了?”严氏看着女儿的样子一阵心疼。 霍雪依哽咽地说了事情的來龙去脉,“娘,我从沒受过这种委屈,殿下义正言辞问责的样子太可怕了,女儿想打退堂鼓了!” “哎!这就是皇家威仪啊,自然不同于普通人家。再说,你以为宫里那些个女人不害怕吗?可为什么一个个都想要进宫?傻孩子,你受得了这个委屈,上了位就是给别人委屈受啊。” “娘!殿下很奇怪,他手上有一份jiejie的药方,还问起女大夫。” 严氏一惊,霍卿明明已经去了别院一阵子了,怎么会与殿下碰面的,“他们认识?” “不清楚,看起來又像不认识。”霍雪依琢磨不透殿下的神情。 “不管认不认识,至少我知道你大伯是不愿意他们认识的,不然为何这个时候偏偏将卿儿孤身一人安置在别院?这事儿我们就当不知道,明白吗?”见霍雪依不回话,悄声问道:“雪依,你跟娘说句实话,你是真的对二皇子有意吗?” “娘!您说什么呢!我这都是按照您的想法做的呀。”她对自己的心思还是难以启齿的。 “娘想着两位皇子都在,大皇子看着比二皇子要随和很多,若是二皇子……那大皇子?”严氏眯着眼睛细细思量。 “娘!您怎么有这个想法!那是我的姐夫……”。 “傻孩子,历代皇家效法娥皇女英的不在少数,有什么不可以的!好了,好了,当娘沒说这事,不提了,不提啦!”严氏看得出女儿还是中意二皇子的。不过二皇子为人深沉,或正或邪,论心机,别说是雪依,就是她估计也是望尘莫及,皇家出來的有哪一个是白目的。 “雪依,卿儿在别院已经呆了一段时间,眼看着我们就要上京城,你最近找个时间去探望你jiejie!明白吗?”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让抬头的霍雪依抓了个正着,“记住,找个不容易让人看见的时候,最好不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