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曹冲看着面前的台本，眼前亮了起来。 这个拍卖品居然是一副米芾的字帖。米芾是北宋书法的代表人物之一，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并称宋四家，是中国书法历史上首屈一指的书法名家。虽然曹冲自己只是对历史稍有涉猎，但米芾的大名，自己也是如雷贯耳。 一时曹冲也有点挠头，这米芾的作品扔到大型拍卖会里面那也是可以当作压轴作品的，碰上有特别推崇的卖家，拍出一个天价来，也并不是不可能。特别是这书帖上标称的还是米芾的晚年代表作品《多景楼诗册》，是米芾极为少见的大字帖，说是国之重宝也不为过。 但是据他所知，汪成龙所在的公司，不过是个中小型的文化公司，这拍卖会的规模也一直以忽悠附庸风雅的中老年拆迁户为主，怎么会搞出这么厉害的作品来？ 顺着台本介绍看下去，曹冲看到最后一段，才算是弄明白，一时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是会忽悠，这确实是一副米芾的《多景楼诗册》，然而人家正本现在正在上海博物馆躺着呢，汪成龙就算有太大的本事，也没发撬出来给卖了。这副字的内容是米芾的作品无疑，但却是清末民初的一副仿品，仿制者不详，但也算似模似样……这段介绍真是看得曹冲差点骂脏话，七八页的台本全是介绍米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米芾的真迹呢，到最后才点出是近代的仿制品，至于具体的出处，却是语焉不详……一看就是避重就轻，故意回避掉这是仿制品的事实，让人生起购买的欲望……不过这也是很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中小型“文化”公司最喜欢做的行径，反正这东西我已经是表明是仿制品了，你也没办法找我的后帐，然而在当时的拍卖场景下，由于大量的前期的宣传铺垫或者再加点托抬价，很容易就把一些本来价值一般的拍品拍出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价格来。 汪成龙这还算是良心的，很多更小的空壳皮包公司，连仿制品都不会告诉你，反而是拿赝品当真迹卖，卖完就跑，你人都找不到了，更别提追责了。 曹冲看了一边台本，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记得特别的清楚，原来背书啥的，不看个七八遍根本不可能有牢固记忆，今天不过是扫了一眼，却把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虽然内容是记住了，但是上台这种事，对于曹冲来说也是头一遭，他从小大到连个班长都没当过，更别提在台上说话了。 曹冲只觉得自己的心普通扑通的狂跳，都要蹦到嗓子眼了……要不是为了汪成龙承诺的两万块钱，只怕他现在就已经落荒而逃了。 “曹老师，该您上场了。” 正思考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戴着工作证来引他出场，他刚准备出声自嘲一下，自己这算哪门子的老师啊。不过转念一想，汪成龙这事肯定没跟下面人说，不然女孩子这个内部工作人员也不会称呼自己老师。他赶紧把话吞了回去，跟着女孩急匆匆的出了更衣室。 皮鞋踩在高薪会展中心的大理石地板上，曹冲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整个人几乎都要窒息了。 走进会议室，走到展台的阶梯前，曹冲看着台下接近一百双眼睛，只觉得双膝发软，要不是汪成龙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住，貌似热情的拥抱了他一下，估计他当场就得躺在那。 “我的曹大爷，你可千万不能掉链子，赶紧的上去介绍两句就下来，我可求你了……” 汪成龙急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本来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临上台专家负伤，可让他傻眼了。他太清楚下面的这一帮子人是什么模式了，自己组织的这个会可真不是什么内行云集的专业拍卖会，下面的要么是家里有几个闲钱的退休大爷大妈，要么就是拆迁户里附庸风雅的门外汉，再就是自己安排的几个托了。这些人别的不认，但是对专家的话还是信几分的，加上不缺钱，很容易就能把一些“现代艺术品”拍出一个不菲的价格来。 专家受伤之后，汪成龙真是疯了，自己下面的人为了这场会可是全拉出来了，这要是上场扮专家那可是要穿帮的。他又不能上大街去随便找一个，毕竟这是个欺骗的行为，必须得找到一个自己完全信任的人才行，而且形象还得过得去。 这一来二去，想到了在明珠大厦上班的曹冲。 两个人铁哥们的关系，信任度自然是没得说。当年一起在校外打架，那可是拿着酒瓶子并肩杀敌的交情。可他也知道曹冲的性格，必然得怯场。可这鸭子都煮熟了，总不能看着它飞了吧，他现在只期望曹冲能稍微撑住场面。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曹冲嗓子发干，耳朵嗡嗡响，也没听清汪成龙说的是什么。 “让我们有请，来自江河大学的曹老师，为我们讲解一下这最后一副拍品其中的玄机。有请曹老师……” 曹冲总算还是听到了主持人的声音，举起脚就往台上走。汪成龙在旁边捂着额头差点要急哭了。这曹大炮，都紧张得走路顺拐了卧槽，完了，我这拍卖全完了。 曹冲僵硬的从主持人的手中接过了话筒，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台下无数的眼神，只觉得一片口干舌燥身子发软。猛然间，他只觉得自己胸口的口袋里面，一片灼热的气息发散出来，顿时脑子一清。 那热度越来越烫，温度节节升高，曹冲都觉得自己的衣服要燃烧起来了。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难受，反而有些享受。 唧唧唧唧神兽小黄似乎也清楚自己不能露面，只是拿小翅膀敲了敲小冲冲的胸口，发出了得意的叫声。 台下则是一片莫名其妙，这拍卖会怎么冒出个小鸡的叫声来。有想的多的嘴上就开始埋怨了起来，这谁设置的鸡叫的手机铃声，拍卖也不关掉，真没素质，一边想着还一边磕了个瓜子念念有词表达不满。 说起来这么多，其实不过十多秒的时间，曹冲就在小黄的气息帮助下恢复了清醒。再看着下面嗑瓜子的、举着鸟笼子的一帮客人，曹冲无声的笑了。作为一个物业管理员，他最熟悉的就是这么个群体了，紧张的感觉一扫而光。 他举起话筒，自信地开口说道：“大家好，很开心在这里见到大家。我就给大家简单说说这副字帖，当然严格来说这是一本字册。《多景楼诗册》是宋朝书法大家米芾的晚期作品。米芾呢，和黄庭坚、蔡襄还有苏轼并称是宋朝四大书法大师。相信大家对米芾并不熟悉，但是对苏轼也就是苏东坡肯定会多有耳闻。这米芾的书法呢用笔老辣、厚重，间架欹侧中见稳健，极为豪放，笔力雄伟。“刷字”的运笔方式在此册中表现得极为明显，许多笔画的起笔呈现散开的锋毫。一些竖笔、撇笔因运行急速而留出飞白。整幅作品气势豪迈，跌宕的笔画间蕴涵着巨大的张力……” 汪成龙本来正在那垂头丧气，谁知道曹冲一开口，大出他预料，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曹冲。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了？居然还会拿苏东坡这种超级名人给台下这些观众触类旁通了？这些话台本上可是没有的。 果然，随着曹冲的讲解，台下不少观众都随着他的语句，连连点头，连目光也专注了起来。 曹冲对台下的变化并不知道，他走到射灯下的展台，看着那个诗册继续解说道：“当然，米芾的《多景楼诗册》的真迹，是在上海博物馆展出的，就算我们能撬出来卖给大家，您也不敢买啊是不？那可是国内有数的文物真迹，私下买卖，我可不敢让您吃枪子。” 曹冲诙谐的语调引发全场一阵哄笑，把这个本来相当尴尬的事情就这么一笔带过了，引得那个专业主持人都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一赞，还好这小子是临时客串的，不然还真担心被他抢了饭碗去。 ” “这个诗册，经过鉴定，是清末民初防米芾的《多景楼诗册》而成，仿制的水平非常高。要知道清末民初是大家云集的一个时代，这副图虽然目前不确定是谁仿做，但一旦鉴定出来源，那么肯定能卖出一个远超现在的价格。谢谢，我的介绍完了。” 曹冲将前后来由娓娓道来，最后还自己给这个拍品加了一个远大前程之后，这才彬彬有礼的鞠躬下台。 同时，热烈的掌声在会议厅中爆发出来！ 汪成龙在台下激动得胖脸都扭曲了，挥舞着拳头，只差跪下叫霸霸了。 曹冲面带微笑，心里却在嘀咕，可不能被这胖虫给忽悠了，这两万块的鉴定费可一定要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