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宁王妃崔氏为了儿子真是愁肠百转，贾敏不知道那小娃娃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不敢乱说，直问：“请太医瞧过了没？”现在太医院里的左院判对小儿科极为精通，自他到任以来，宫中皇子、皇女夭折的数量直线下降。 崔氏愁眉难展：“看过了，只说孩子有些上火，别的都没什么。” “上火？”贾敏眼里画个了问号，“可开药了？” “孩子太小，不敢用猛药。吃了几剂，到是见好，可是一不吃药，就又严重了。”提到这个，崔氏就郁闷，她儿子才十个多月，现在就开始见天的吃药，岂不成了药罐子？而且，她隐约知道，自己丈夫更进一步的可能性非常大，琛哥儿可是实打实的嫡长子，若是丈夫能更进一步，他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哪怕他身体不好。到时候太子病弱，其余皇子身强体健，那不是要逼死儿子么？ 咳，这个不能怪崔氏想得多，现在情形已经挺明显了，不少人家已经在或隐晦或明确的向他们示好了。而且做为一个亲妈，她也本能的拒绝去想，自己的孩子会夭折的问题。 贾敏也只是一个新手mama，她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发言权，低头想了想，叫人把自己儿子抱来，反而那小子这个点也差不多该睡醒了。“去看大爷醒了没，若是醒了就把他抱来。” “是。”墨菊屈了屈膝。 她转身进了里间，小胖子刚刚才醒，正用胖手揉着眼睛，奶娘才把过尿，给他换过衣服，他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太太说了，让把大爷抱出去。” 崔氏一直盯着内室的软帘看，不一会儿就见墨菊出来，身后跟着奶娘，怀里抱着一个胖娃娃，正揉着眼睛，要醒不醒的。 “妈……妈……”小胖子一见贾敏，就笑开了，伸出rourou的小胳膊，要贾敏抱。 贾敏起身接过儿子，重新坐了下来。 崔氏希罕的伸手摸摸小娃娃的胖脸，“真乖。” 贾敏笑道：“他这是才睡醒，看着比较老实，等一会儿精神了，才不肯在你怀里呆着呢。” 小胖子乖巧的依在mama怀里，半眯着眼睛，红润的小嘴抿着。 崔氏惊讶的指着小胖子的衣服，“都已经入秋了，怎么给孩子穿得这么少？”小胖子只穿了一件大红的肚兜，外面加了一件薄薄的衣服。她家的娃娃，都已经穿了夹衣了。 “现在才入秋，外面的太阳毒着呢，若不是这两天下雨了，连外衣都不穿的。”贾敏拿着帕子，轻轻拭去儿子鼻尖上的薄汗，贾敏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问道：“琛哥儿现在穿什么了？” “夹衣。”崔氏道。 贾敏略略皱眉，“小孩子火力旺，正常来说，要比咱们穿得少一些。以前常听老人说，要想小儿安，三分饥和寒。” “孩子穿得太多了，容易伤热，身体就会弱，也容易生病。”这是贾敏前世时，她的那些做了mama的同事，聊孩子经时，她旁听来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孩子，特别是婴幼儿，不能捂得太厚，也不能盖特别厚的被子。 崔氏蹙眉道：“是这样么？”身为宁王的嫡长子，身边伺候的奶娘都是经过千调万选的，而且都有过育儿经验，更别提还有淑妃送来的嬷嬷，这么多人怎么都没跟她提过呢。 “嗯，你看我家睿哥儿，长这么大，连个喷嚏都没打过。”贾敏摸摸儿子的胖脸，小胖子扭了扭身子，他已经完全精神了，便不肯在mama怀里坐着，直接爬到了炕上，自己滚来滚去的玩。 崔氏有些羡慕的看着活泼的小胖子，“我家琛哥儿从来不肯自己玩，若是没人抱着，就会哭闹。” 贾敏微微瞪大了眼睛：“一个都要人抱着？” “嗯。”崔氏点了点头，“晚上都要奶娘陪着才肯睡。” “不会是孩子一哭，就喂他奶吃吧？”贾敏皱了眉，按说王府里的奶娘和宫里出来的嬷嬷不该这么没有精验啊？ 崔氏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对么？”她也是新手mama，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大部分都是听淑妃派来的嬷嬷的话和自己奶娘的话。 贾敏抿了抿唇，“这个不好说，不过小孩子要喂出顿数来，哪里能让他一哭就吃奶呢？你想想，便是咱们大人，一个劲儿的吃东西，胃也要吃坏了的。”她不好意思说，宁王府选的奶妈和淑妃送的嬷嬷有问题，便对崔氏笑道：“这样吧，我平日里是怎么养孩子的，还有睿哥儿的作息，都写下来给你，再让奶娘跟你回府，住上一两周，你看如何？” 贾敏这段时间一点都没闲着，选了几个老实本份的家生子，专门请人培训她们照顾孕产妇和孩子。贾敏和林如海上辈子为了要孩子，没少上各类培训课，再加上翻看得书，就算不全记得了，两人凑在一起也能回忆起大部分。因此，林家培养出来的这些专门的保姆，算是做到了古今结合吧。经过她自己的试用和这几个月来，照顾儿子的情况来看，她们算是学成了大半。 崔氏迟疑了一下，再看看满炕爬着玩的小胖子，到是真心动了，“她跟我去了，你们睿哥儿怎么办？” 贾敏笑道：“我们家一次培训了好几个呢。” “哪，多谢你了。”崔氏笑道。 贾敏一直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提醒崔氏，她并没有见过宁王的儿子，也不是医生，并不了解孩子的情况，贸然相告，就怕没帮到人，反而结了怨。可是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她还是一咬牙，开了口：“我的法子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但是我都知道的事情，没道理你们府上的奶娘不知道。” 崔氏吃了一惊，声儿都变了，“你是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提醒你一声。如今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大人不好下手，没准就把目光放在了孩子身上。”贾敏压低了声音，“我说的也不一定准，等我把自己的作法写下来，你去问问太医，看看可行么？再把平日里，琛哥儿的情况也跟太医说说，问问看，可有什么不妥当。”她不懂医，可是有人懂，让崔氏先去问了太医再说吧。 崔氏只会比贾敏想得更多，越想越觉得贾敏说的对，那几个奶娘、嬷嬷很可能有问题，她这里就坐不住，“不知道王爷哪里说完了话儿没？” 贾敏十分体谅她，叫了丫头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去前面看看，说给老爷听。” “是。” 贾敏道：“你也别太着急，我想的也不一定对，你回去先问过太医再作决定。” “先把你的法子写出来。” “嗯。” 这里贾敏才堪堪写完，那边丫头就已经回来了，说是宁王有事，要先回府。贾敏匆匆扫过一遍，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才交到崔氏手里。“你还该稳住才是。”亲，别打草惊蛇，该暗暗调查，把人一起抓了才是。 崔氏点了点头，事关孩子，她心里已经起了杀意。 回府的路上，宁王萧谨破天荒的没有骑马，而是跟崔氏一起坐了车，车内除了夫妻两人，还有从林府带出来的奶娘。宁王问了一路，越问眉头拧得越紧，最后脸已经青了，拳头攥得紧紧的。 奶娘和嬷嬷皆是淑妃亲自选的，他根本就没想过她们有问题。可照贾敏的说法，她都知道的事情，这些专门选出来伺候小主子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是故意这么作的？还显得她们伺候小主子特别用心？ “你的奶娘也没说？”宁王黑着脸，看着自己的妻子。 崔氏扭紧帕子，眼中已经有了泪：“奶娘提过两次，可是都被柳嬷嬷给驳了，还拿话训了我一顿。她是母妃亲自送来的人，我哪里会怀疑，自然听她的。” “该死！”萧谨捶了下车壁，“回去先请了魏太医过来，先请教过他再说。”萧谨其时已经信了六分，余下的要看太医怎么说。 这边林如海送了萧谨之后，回到松风院，表情有些严肃的问妻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也不过是猜测，也跟王妃说了，让他们回去先问过太医再说。”贾敏心里没底，可是不说她又觉得对不住崔氏，再者一个可爱的小娃娃，从此以后真要弄得天天吃药，也太可怜了。“我听你说过，宁王妃是足月生产，孩子生下来有六斤多呢，一直到百日都很正常，白白胖胖的，怎么突然间就弱下来了？宁王妃身体很好，孩子之前又挺正常的，说是没人捣鬼，我都不信。还有，宫中人养了育孩子，虽然自有一套作法，却不包括往死里捂孩子吧？” 林如海微微瞪大眼睛：“应该不会吧？” “嗯，我也希望不是。”贾敏耸耸肩，“行了，你别管别人了，想想咱们自家吧。” 林如海端起茶盏，微微一笑，“你是说林良和王安那些人？”早在他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他面前来哭诉过一次了。 贾敏点了点头，逗着儿子，随意道：“他们不是已经跟你告过状了么？” 林如海笑道：“你已经知道了？” “嗯。”贾敏瞄了丈夫一眼，“你不知道么，我已经在府里到处都安插了眼线，如今林家已经改姓贾了。” 林如海大笑出声：“姓贾又怎么样，你不一定是我老婆，我儿子一样姓林。” “哼。”贾敏白了他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林如海沉了脸，“后天，我在等玄一他们的消息。”贾敏之前虽然也动用人手调查过他们，但她毕竟是身在内宅，能调用的人手有限，有些事情查证的并不清楚。林如海扶灵南下之前，就已经着人秘密调查，在他回来之后，更是将玄一几人放了出去，如今只差大管家林良了，只等他的事儿一查明白，他就动手。 贾敏见丈夫有了主意，也不再说话，反而问起了别的，“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做？” “该坐牢的都送去坐牢，余下不能送去坐牢的，直接都卖了。”林如海说得很是坚定，来了古代这么久，他已很适应身为一个侯门公子，该做的事情和底限。 “我娘派人来问我，最近发卖的仆人很多，问咱们要不要卖些来。”贾敏还没拿定主意，想问问丈夫的意见。被发卖的，大多都是坏事人家的家生子，很多并不是一家子一起发卖，都是打散了的，贾敏并不是很想卖。 林如海摇了摇头，“咱们家人少，下人足够用了，弄太多人回来，不好管教。” “也好，那我就跟太太说了。” “啊……啊……”小胖子自己玩了一会儿，见父亲进来，兴奋的爬了过去。不过见他爹娘两个只顾着自己说话，没一个人他，急得大叫起来，林如海笑着抱起儿子，一连亲了好几口，“乖儿子，爹陪你玩。” 贾敏见丈夫和儿子在炕上滚作了一团，头发都被儿子抓散了，小胖子乐得噶噶的，摇头笑着起身，去外间吩咐晚饭。 两天后，林如海亲自带人，把自己家下人排查了一遍，该抓的抓，该卖的卖，收缴了大量的钱财，让他和贾敏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些下人们都挺有钱的？光是收上来的地契就足有上百顷，特别是王安和原来的林家大管家林福，两人家资最丰。 家中铺子的掌柜的，这次也下马一大半，其中好些都被送进了顺天府。 林家里这里大整顿，引起都中不少人家的侧目，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林如海把以前伺候林侯的心腹，差不多都给收拾个遍，有那迂腐者，便说他不孝。 荣国府哪里，也在闭门守孝，贾母已经搬到西路的荣庆堂中，荣国府的正堂贾赦却没搬进去，依然住在原处。这却是贾母所为，她对大儿子行事荒唐，间接气死丈夫一气，还存着怨气，虽然他是长子，肯定要袭爵，却不肯不让他搬进正房。 贾敏知道原由，却没法劝母亲，唯有叹气而已。 因为贾赦的原因，连累了大夫人宋氏在贾母这里也不受待见，再加上王夫人生了个女儿，很得贾母喜欢，她最近到是常在贾母身边奉承。 关于林如海收拾家里下人的事儿，还是王夫人说给贾母听的。她也是听她的陪房周瑞家的说的，这日陪着贾母闲话时，便提了起来，“论理，这话不该我来提，可是不说的话，如今传出来的话越发的难听了，对姑奶奶的名声也不好。” 贾母正抱着元春玩，听了这话，抬头看向王夫人，脸上的笑也淡了，“怎么回事？” 王夫人将事情学了一遍，临了道：“下人们可能有不好的，也不该行事如此莽撞，林侯爷去了还不到一年呢，就将老仆或打或卖的，于姑爷的名声也不好听。” 贾母敛了笑，问了句：“你说的，可是真事？” “是的，不敢有半句谎话。”王夫人连忙起身。 “敏儿这丫头，越发的让人不省心了，姑爷行事急了，她怎么不说劝着点。”贾母叹了口气。 一边坐着的宋氏陪笑道：“姑奶奶行事跟老太太似的，最是公正妥贴不过。这事相必也是下人们不好，仗着资格老，便欺负年轻的主子。姑爷性子虽温和，也是大家子公子，哪里受得了，处理的重些也是有的。”她看了王夫人一眼，“现在的人，最喜欢人云亦云，添油加醋的，没的让厌烦。” 王夫人脸色一变，却低了头，没有反驳。宋氏是长嫂，又管家多年，纵使现在不大得贾母的喜欢了，也不是王夫人可以明面上顶撞的。若是她今天跟宋氏顶起来，别人不说，但是丈夫贾政便不能让她。 贾母听了宋氏的话，摆了摆手，“别替那丫头说好话了，她这事儿本来就行的急躁了些。” 宋氏听贾母这么说，便不再言语了。贾母叫了赖嬷嬷进来，“你明儿再走一次林家，看看姑奶奶最近可有事儿没，没事儿的话，请她来家里一趟。” 赖嬷嬷应了一声，第二天收拾了一番，去了林家。 贾敏早就料到了贾母会派人来叫她回家一趟，跟丈夫商量之后，便抱了儿子，带了丈夫一起往娘家来了。 她抱了儿子才进荣庆堂，贾母的目光就被她怀里的胖娃娃给吸引住了，笑着连忙招手：“这就是睿哥儿了吧，快抱过来我看。” 贾敏笑盈盈的抱着儿子坐下，指着贾母对儿子笑道：“这是外祖母。” 贾母伸出双手，笑呵呵的说：“睿哥儿，到外祖母这里来。” 小胖子新到一个从来没到的地方，正感到新奇，缩在母亲怀里，探着小脑袋到处看。见贾母笑着对他伸开手，把身子往母亲怀里缩了缩，黑亮的大眼好奇的瞅着贾母，却不肯让人抱。 “这孩子的眼睛直好。”贾母特别喜欢他这双眼睛，黑亮黑亮的，透着机灵。 一直老老实实坐在贾母身边的元春，也是头一次看到贾敏，正好奇的看着她和新来的小胖孩儿，便见贾母要抱那个胖子，当下就有些不高兴，小小的身子偎进贾母怀里，小手抓紧她的衣服，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老太太……” 贾敏一听乐了，“元春都会说话儿了。”这小姑娘比自己儿子大上九个多月吧，现在应该有一岁半了，是该冒话的时候了。 贾母看看孙女，再看看外孙子，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两个岁数差不多，将来到是可以亲上作亲。这个想法不过一闪而过，她爱怜的搂紧孙女，“你父亲去后，到是多亏了她陪着我。” 贾敏今儿是头一次见侄女，一面逗着小姑娘让她叫自己姑姑，一面叫人送上见面礼。 元春既然能被皇帝看中，又封了贤德妃，可见长得是很不错的。她如今不过一岁多，生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的，甚是可爱。 贾敏觉得自己就要化身为怪阿姨了，实在是这么小的萝莉太可爱了，让她母性大发。 元春被教得很乖，仰头看了看贾母，在她的鼓励之下，蠕动着花骨朵般的小嘴，糯糯的叫了一声：“姑姑……”吐字很是清楚。 贾敏笑得十分开心，拿了一只金项圈给侄女带上，顺手摸了摸她嫩嫩的小脸，“真乖。”可惜还不熟，不能去亲亲那张小嘴，她惋惜的想着。 贾敏陪着贾母说笑了一会儿，小胖子自觉熟悉了，便不肯老实的在贾敏怀里呆着，扭着身子想下地。 贾母见状，“抱他到炕上玩去。”又叫人把元春抱了过去，吩咐的奶娘们好生看着。 两个孩子都被抱开了，贾母便说了女儿，“你们行事也太莽撞了些，你公公去了还不到一年呢，你们就这样大动干戈的，不怕人家说闲话。” “再者，听说你们还收缴奴才的家产？怎么能这样呢，他们再有钱，又能如何？如何能与下人争利，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还有，姑爷行事急燥了，你怎么不说劝着些？依我看来，只怕你还纵着他了吧？” 贾敏不高兴的沉了脸，“别人这样说我就罢了，怎么您也这样。” 贾母气得拍了她一巴掌，“我是你老子娘，跟别人能一样么？我还能害你不成？” “您也说，您是我亲娘，怎么到向着那些下人说话。”贾敏实在不能理解贾母的思想，“他们仗着是伺候了老太爷的人，不知道有多张狂，事事都要依着他们的主意行事，但凡错一点，张口就说老主子。若是他们做错了，还没等你罚他，跪下就哭老主子。这样倚老卖老的刁仆，不收拾了还留着他气我们不成！” 贾母恨道：“我没说你们做的不对，实是行事太急了些。” 贾敏冷笑道：“得亏是收拾的早了，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仗着老太爷的势，做下多少缺德事呢？到时别人不说他们，到骂我们林家，到污了老太爷的清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