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如朕亲临
于洋低低地骂了一声,揎臂而前。 陆冠英见他面色不善,似是要过去对段天德饱以老拳,急忙一把拉住了他,段天德也吓得往后一缩。 于洋道:“陆老弟,你放开我!” 陆冠英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于洋道:“这厮满嘴放屁,我要去教训教训他!” 陆冠英道:“大哥,他是朝廷钦差,你二人不好起冲突的!” 于洋道:“怕他什么鸟!大不了老子辞官不干了,如何受得这贼厮的鸟气!” 陆冠英含泪道:“大哥,你先莫冲动,有话好好说!” 于洋暴跳如雷:“和他说什么鸟话!我跟你在关二爷面前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贼厮想抄你的家,还有一点把我放在眼里么!我拼得头上功名不要,今天就要与他见个真章,看他敢抄谁的家!” 陆冠英泪水满面:“大哥,你对兄弟如此,兄弟至死也感激的!他是朝廷钦差,你打死打伤了他,须要连累大哥一家,却是兄弟害了你!”双手只是死死抱住于洋不放。 于洋挣了几下挣不脱,指着段天德跳脚大骂: “老子在前线杀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伤了多少弟兄才打出了天下太平!你们这些狗官要么不露面,一露面就尽干些猫三狗四的勾当!今天若不是我陆老弟的好日子,我一脚踹你蛋出来!” 段天德初时还真被于洋给吓住了,哆嗦着两条腿险些瘫倒在地。 后来他见于洋叫嚣虽凶,却是干打雷不下雨,回头向赵洵看了一眼,赵洵向他使了个眼色,段天德心中就渐渐有些醒过神来: 原来还是在做戏。 段天德心想: 你二人去做戏子倒是合适了,又是拳头又是眼泪的,为了归云庄上这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实是下足了本钱。既是如此,我段老爷却也不输于你! 段天德便是属于那种“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小人典型,他自忖心里有底,张口喝出一段谁也没想到的话来: “于洋,小心你的言行!你乃朝中大将、镇守一方,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体念皇命国恩,反而自甘堕落、与贼人为伍,更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动摇军心,今后何可为士卒之表率!左右,来啊,给我将罪将于洋拿下,听候发落!” 段天德此言一出,休说是于洋麾下普通一兵,就连于洋本人听着都有些发傻,猜不透此人是真的天包胆、胆包天,还是不过一个二百五,红口白牙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敢缴了于洋的兵权! 段天德见士兵不动,转身面对那些军汉,将怀中圣旨高高举起,厉声道: “莫非你们敢造反不成!没听到本官的话么!” 士兵虽然对于洋忠心,但段天德这个现成的钦差就在眼前,可谓皇帝亲临,若是不想杀官造反的话,谁也不敢不听。一个带队的哨官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来,就要下令拿人。 陆冠英和江南六怪等人见势不妙,纷纷抢前围住于洋,陆乘风手按座椅,蓄劲待发。太湖好汉张、顾、王、谭四位寨主也带领数十名庄丁靠拢过来。 杨康附在赵洵耳边低语道: “汪贤弟,我瞧这个于洋倒是一员虎将,不若将他救出,再借机收降,也是我大金的一大助力!” 赵洵转身贴近杨康的脸,注视着他道: “你想收降他?” 杨康往后退了退,道:“正是!你看如何?” 赵洵咂了咂嘴,道: “似是有此可能,只是不知……” 杨康问道: “不知什么?” 赵洵喃喃地道: “不知有什么未知的变故啊!” 眼见一场混战将起,这时从远处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且慢!” 语气威严而有力,带着琴瑟争鸣般的尾音,令人听而忘俗,不自觉地便停下手来,举目望去。 只见从那大厅的瓦砾堆里站起一人,绕过地下一堆堆的碎砖烂石向这边走来,身形步伐没有丝毫局促慌张,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肃穆自信,立时让众人都安静下来。 不经意间,众人忽地从心底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必是一位可以解救局面之人。 那人来到场中,与于洋等人相向而站,在士兵举起的火把下,微微扬起了脸,众人看时,却是适才游山投宿的那位年轻公子,他手下那几个随从也跟着站在身后。 段天德正把威风耍得十足,权势冲昏了头脑,最恼有人前来搅场,问也不问来者是谁,泼口骂士兵道: “猪脑壳的丘八,囚攮的贼配军!你们是吃屎长大的?老爷叫你们拿人,都停下来干什么!正经不听老爷的言语,倒去理会鸟人喷粪!老爷待会就叫他好看!” 士兵含怒不言,磨磨蹭蹭地往前挪动步子。年轻公子身后一人怒喝道: “段某人,小心你的言行!你可知此位乃是何人?” 段天德一晃脑袋: “老爷不玩鹰,不认得兔儿爷!老爷乃是为官家办差,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能拿老爷怎地!还不动手!”在士兵身上踢了几脚。 那公子的随从闻言,脸上齐齐变色,同声喝道: “起去!” 段天德也是在临安京城里混过多年的,见过一些世面,猛听这一声喝甚是耳熟,斗然间想起一事,急忙端详那公子面相,越看越觉得是了,登时面如土色、腿如筛糠,心里连声叫起了撞天屈: 哎哟我的妈,老子怎么这样倒霉,莫非竟然遇到了那位爷?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禁不住浑身上下往外冒冷汗。 那年轻公子抬手止住随从,先不看段天德,却向于洋道: “国家设下禄位品爵,乃是酬劳有功于社稷、造福于黎民之人,却非是尔等借以凭仗与皇命钦使当面顶撞、飞扬跋扈的本钱。若是只讲江湖义气,则典章法纪又有何用?” 于洋面有惭色,低头不语。 段天德听得那年轻公子口气甚大,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又听他为自己说话,心下稍安,想着如若抢先认罪,责罚或许会轻一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道: “微臣不知殿下驾临,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然污言秽语冒犯了殿下,死罪死罪!”说着一连抽了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