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德王府的亲戚们（1）

    九月重阳过后，九月二十日，是德王妃于兰屏的生日。在此之前，王爷就来跟妻子商量说，要请亲戚们来、好为她庆生。夫妻俩商量着要请哪家的亲戚，于氏娘家人自然是少不了的，而各房姬妾的家人们也是必来的座上客。而今年王妃还对丈夫说，要请亲家们过来，一块儿热闹热闹。由于洪楚月的家在临清，离济南有好几日路程，所以在王妃的生日之前，德王府便专程派人去临清请洪家家人过来做客——要用到的路费（也就是车轿钱）自然都是王府出的了。

    这次母亲生日，璇真特地写了一幅百寿图——也就是所写的一百个寿字，每个字体都不一样——来为母亲祝寿。而孟媛也写了一幅百福图，姐妹俩打算到那天一起送上自己的礼物。

    二十日一早，王妃于氏便早早起来，刚烧过纸拜了祖先，底下便有人来回报，说是江家与何家有客人到了。于氏命人请她们进来，又吩咐说：

    “让璇丫头过来，咱们娘儿俩一起用早饭罢。”

    过了一会儿，璇真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养娘宫女等人。见女儿如今走起路来稳稳当当、仪态大方，于氏忍不住面露微笑，朝她招手说：

    “好丫头，还不快来！”

    “娘！”

    璇真向母亲道了万福之后，便靠在母亲怀里，一边掰着手指数前几天在内庭看见哪里张灯结彩、哪里摆放各色鲜花，又说：

    “娘，今儿个还请了哪些外客来？外庭要摆下宴席吃酒不？”

    “今年只请自家人便是了，我对你父亲说来着，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何必弄这么些花费。”

    “哪里花费大了，娘的好日子，咱们家里自然该庆贺庆贺才是。今儿娘且休想许多，放宽心多喝两盅才好！”

    母女俩有说有笑，李妈从捧茶上来的宫女那儿接过茶盏、摆到她们面前时，也不禁含笑看了看璇真，说：

    “姐儿说得有理。娘娘今日自在享用，好生乐一乐。”

    “好好好，都依你们就是了！”

    王妃笑了起来。这时，荣德殿大大小小的宫人内监们，都来到堂前，按照品级职位高低各自站好，跪满了一个大院，齐声说道：

    “恭贺王妃娘娘生辰之喜！”

    “都起来吧。”王妃又道：“今日你们辛苦一天，完事后自有赏赐。”

    “多谢娘娘。”

    下人们磕过头后，才又散去，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这时，外头有人来报，二房和三房来了，还带着各自的娘家人。于氏吩咐请他们进来，璇真站起来在一旁，看着她们进来，待来客也坐下后，她才重新坐回到母亲身边。二夫人娘家两个兄弟的妻子、还有三夫人的母亲和她的嫂子，都特地赶来给王妃贺寿。在行礼的时候，也无非是说些吉祥话。璇真花了一点工夫辨认了她们：二夫人娘家的江大妗子和二妗子显得更气派些，说话时神态也颇像二夫人容娘；三夫人的娘何姥姥还有她的嫂子何大妗子，所穿的衣物不会比江家差，人也很客气，但据璇真所知，她们并不常来王府。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在王妃面前她们显得多少有些不自在。

    很快，宫女们手捧彩漆方盘，端茶上来。金杏叶茶匙、金雕漆茶盅，滷玫瑰盐笋瓜仁泡茶，馨香四溢，摆在客人面前。众人又连忙道谢，于氏笑了一笑说：

    “咱家里也不曾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诸位若蒙不弃，且请慢用着。”

    “娘娘说哪里话！若府上这还不算好茶，咱那家里吃的，只怕都成泥浆子哩！”

    “娘娘今日好日子，我们带的那点子东西也难见人，还望娘娘不要嫌弃才是，娘娘怎的倒说起咱们来了！”

    江大妗子和江二妗子不住地凑趣说笑，让荣德殿正房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璇真看见李妈命宫女们把客人带来的礼物放在一旁，她往那边一看，只见红漆果盒堆满，各式攒盒打开后，里面皆是些水晶鹅、红烧蹄膀、糟鲥鱼、烧鹅、烧鸡，还有美酒并时新果子、精致糕饼点心，一时数也数不过来。

    “上回见了姐儿，才这么高。如今可好，越发出落得一表人材，险些都让我认不出来了！”

    这些女客们的眼光，又落到了璇真身上。璇真稍稍低下头，表示谦虚。待客人纷纷说完后，她才笑着回答道：

    “多承谬赞。今日是家母生辰，且请还在这儿好生乐上一天，小女家里自当尽东主之道，还请休要嫌弃。”

    “耶啰，姐儿这般说，真叫咱们不好好在府里做上一天客也是不成了！”

    客人们听到璇真这番回答，未免心里都有点诧异：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倒能有这样的大家风范，实在少见。当然也有人会想，她是德王府的千金，自然与一般人家的女孩不一样。当然，在表面上，谁都不会流露出心里的想法，而是又奉承了璇真一阵。于氏看见女儿落落大方，言语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心中好生欢喜，但并没说什么，只是与客人们说些闲话。

    又过了没多久，于大妗子也来了。她一进门就先向王妃道贺，然后又分别与二房三房那些女客们彼此拜见过。璇真因为不见自己的姐妹们，有点担心，于是趁着她们聊天时悄悄叫来佩玉，让她遣人去懿安堂那儿看看。没想到佩玉还没叫人去，孟媛和季媛就来了。她们朝王妃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磕了四个头，祝贺她的生日。于氏抬抬手，说：

    “起来吧！见你们姐妹和睦，又孝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季媛看起来精神不错，虽有些呆呆的，但比起以前，已经好转了不少。看到她这样，于氏也觉得宽心。姐妹三人坐在王妃身旁，稍稍离那些女客们远些，但反而更合了她们的心意。璇真见季媛坐得老老实实的，就问：

    “meimei可好些了？今儿外头人多，咱们就在这里坐坐便好。”

    “她不妨事。”孟媛因为小meimei的病有好转，最近心情也比以前好很多。她见左右无人留意她们，便压低声音对璇真说：“自从那回病好之后，三丫头的病就好多着了，比起往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她能就这样好起来，最好不过了。”

    “果真如此，真是喜事！”

    璇真和孟媛相视一笑，而季媛见两个jiejie们笑，便也跟着笑了笑。璇真见李妈让宫人们把东西放好，便问了句：

    “李mama，外头还有贺礼不成？”

    “姐儿们不曾瞧见，外边送来的东西怎么也有四五十担子，房里哪里放得下，只好摆到偏房里去。”

    原来今天有这么多人送礼物来，璇真下意识地和jiejie互看一眼，心里忍不住咋舌。璇真想：娘的岁数不大，这次的生日又不是整岁的生日，却有这么多的人来拜寿、送礼，王府的面子之大和地位之高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