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秋风起 一
朝阳顾名思义,是座面向东方迎接旭升起的大,此处乃是夏宫的正,是给皇帝理政召见大臣的地方,不过此地已多年不曾迎接过主人到来。 此的管事内官,乍一得知皇上将在此见左右二相时,差点吓得腿软,冷汗湿透重衣,他本就无啥表的脸,今看来更是严肃,分派工作时,口气较平更加严厉,一众内侍动作麻利的收拾好大,管事姑姑更是喊了两个脚程快的小内侍,跑去花房与管事内官拿当令的鲜花过来插。 管事内官指挥内侍将御座擦拭净,在座下高几燃上熏香。 当皇帝在宫人簇拥进时,见皇帝一路行来并未停下脚步挑毛病,直到皇帝走上御台在御座上坐定后,隐在屏风后的管事内官这才暗松口气。 皇帝一点时间都没耽误,甫坐定就让人传左、右二相进。 听到他们禀告之事,管事内官腿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去,幸而边的小内侍扶住了他。 他赶紧对小内侍摆手,示意他将自己扶出去,小内侍有些不愿,他好想听下去啊! 管事内官在他耳边哑着嗓子道:“你若还想活命,就赶紧扶咱家出去。” 小内侍一听攸关小命,连忙扶着管事内官连走带拖的避出去。 皇帝边的御卫们听到屏风后的动静,低垂着眼,互使了个眼色。 京里头传来消息,从宗人府逃出来的八皇子。在被追捕的过程中,被乱箭死。 消息一出,京里头的勋贵大臣们皆一致保持缄默静观其变,御史们也按兵不动,小言官们却是磨刀霍霍,因为率领五城兵马司前去追捕八皇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与八皇子一母同胞的兄长三皇子。 平头百姓们为之哗然。 左、右二相就此事。在皇帝面前为此事激辩着。 左相道:“八下不肖,已被陛下关押在宗人府令他思过。他竟胆敢从宗人府逃脱,三下领人追捕其回宗人府,并无过错。” “谁说他无错,他与八下乃同胞兄弟,如此对亲兄弟赶尽杀绝的作为。岂是一个兄长该为之?” “右相此言差矣!三下是为陛下尽忠。八下犯错在先,又逃脱在后,罪行重大,三下亲自压阵也是想护八下周全……” 右相立刻反击,“追捕犯人一事,自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去办,何需三下亲涉险?” “毕竟是亲兄弟啊!三下也是担心八下!”左相继续为三下说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三下此番如此涉险,若有个闪失。岂不叫陛下心伤?”右相紧抓着三皇子不该亲冒险,左相则是处处维护三皇子。 御座上的皇帝听他们两,你来我往争论不休,面上毫无表。其实心里哀痛绝,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个父亲,八皇子再有错,也还是他自小疼的孩子,他派人去西宁大营,意图对十二皇子不利,皇帝立时派出隐龙卫保护十二皇子,那些按兵不动,隐龙卫奉命出手扫平西夏余孽,顺道盯着那些人。 但是他没想到,八皇子竟然四皇子下重手,事前毫无防备的皇帝,直到那时才惊觉,八皇子魔症了不成?四皇子和十二皇子是何处招惹了他,让他这般紧抓不放,一个个的要致他们于死地?都被关在宗人府里了,他还能如此兴风作浪! 皇帝怎能不怕? 他不曾想过,儿子竟这般有能耐,被关在层层看守的宗人府中,他还能指挥人去狙杀四皇子! 想想看,如果他今指挥那些人将手里的刀指向自己? 光是想象,就够皇帝不寒而栗! 正愁不知如何处置他,他竟然逃出宗人府了!又一次让皇帝感到震惊。 生平第一次,皇帝对这个儿子起了杀心。况却急转直下,他死了?! 皇帝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心神有些恍惚,他心不在焉的听着左、右二相的争辩,忽然他们的对话跳入他的心里“三下……”、“…三下…” 明明在说八皇子的事,怎么一直绕在三皇子上?再一细听,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铁青。 “两位卿就此事再继续争论下去,于事已无补,还是先处理八皇子的后事吧!” “启禀陛下,对外该怎么下诏?" 这话问的是要如何对外公布,八皇子的死因。 “此子不忠、不孝、不悌,卿看着办吧!”皇帝哀痛绝,将事甩给了左、右二相,径自起离去,左右二相躬恭送皇帝离去,一同离开夏宫时,左相问了右相一句。“你看陛下可是拿定主意了?” “不敢妄测圣心。”右相丢下这么一句,爽快走人。 左相在后头咕哝着。“不理我啊?正好,宁夏快马送过来的好酒,就用不着分你了。” 等到四皇子他们收到讣文时,已是七天后的事了。 四皇子这些天都住在蓝府里头,与第一次来小住时不同,他此次前来,因不是公开来的,所以知府等人就算明知他在蓝府,却都不敢明目张胆公然找上门求见,倒是让他难得的度过一段悠闲时光。 四皇子让人去请东方朔,东方朔虽然放大假,陪四皇子养伤,但是他名下的产业也有不少事要他处理的,明师父去江南办事,吴木森一个人忙里忙外的,黎内官留守永宁山庄,四皇子的内官还留在那里养伤,就靠吴木森两地穿梭传送消息。 讣文是先送到永宁山庄的,再由黎内官命人与节礼一并送过来。 东方朔先去看了节礼,才按着礼单点到一半,就让急急请回来,他快步的走进院子,俊朗的脸上满是忧心,直到冲进次间,看到安坐在窗前罗汉榻上的四皇子,才松了一大口气。 四皇子知他以为自己出了事,不免有些内疚,“都是四哥不好,让你担心了。” “没的事。”东方朔倒坐在一旁的交椅上,“四哥急召我回来,是为了何事?” “老八死了。” “咦?”死了?“怎么会?怎么死的?”东方朔眉心拧成川字形。 四皇子低语数句,又道:“……依我看,只怕老三是相准了机会出手的,左右二相在父皇面前,没少为此事争辩。” “争辩?他们两个恐怕是为了踩三皇兄去的吧?” “不论如何,他都不该亲自领军去。”四皇子心道,就不知其中是否另有猫腻。 东方朔沉吟半晌后道:“三皇兄不是个傻子,但此事可能真是他下的手。” “为何这么说?” “四哥你看,他亲自带着人去追捕,八皇兄却死了,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出手的吧!但是这么浅白的事,父皇、朝臣们谁看不出来,可是三皇兄又不是个傻子,真会丝毫不避嫌的,在自己领兵追捕时,让八皇兄出这种事吗?事后想想,大家就会质疑了,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趁机要栽赃抹黑他,才刻意挑在这个时候除掉八皇兄。” 四皇子端起边茶几上的茶碗,慢慢的摩挲着杯,温的茶水飘逸着淡淡的茶香,似有若无的撩人心魂。 “但他这么做有什么好?陡然在父皇心中,添了怀疑。” 十二皇子却笑道:“四哥,这当然有好处的,最大的好处就是除掉一个拖他后腿的弟弟,你我不在京里头,谁是除了三皇兄之外,最想除掉八皇兄的人?” “那可多了!靖南侯当属第一个,老八拐了老十,靖南侯为此折了个外孙,还与女婿彻底撕破脸,再有嘛!老十和德妃自然也想教训他才是,不过会否想置他于死?那就不得而知了,还有二皇兄,他倒不是为了老八碍了他的路,才想除去他,他应该会想要老八活下来,继续给老三添堵,但是,若能栽赃老三让他背杀弟不悌的罪名,就有可能出这个手。” “所以喽!他自己出了这个手,但却让众人怀疑他没那么笨,此事可能不是他自己所为,进而去怀疑可能出手的人。” 四皇子转头看东方朔,“看样子,真可能是他下手的,再祸水东移到其他人的头上去。” 东方朔颔首,对四皇子道:“四哥跟四嫂报平安了没有?” “没有。”四皇子异常冷静的道:“我出门前曾与她说,若有什么不安份的,趁我不在想捣乱的,就一并收拾了,免得回府,还要应付那堆心怀不轨的。” 听四哥这般态度,东方朔不想问,既明知在自家,不想应付那些心怀不轨的,为何又要强迫自己接受,他和四嫂送来的女人?话已溜到舌尖了,忽地他又吞回去,傻了啊他!现在的他还没成亲,四哥也还没当上皇帝,现在问他这个问题,四哥只怕要当自己疯了。 四皇子点拨他产业上的一些细节,又道:“当初母妃过世后,她的一些首饰、妆奁都是我收着,还有她手头上的田庄,等你回京之后,我再带你去看看。” “嗯,再说吧!那些不急。” “什么不急,虽然你八哥死了,但兄弟服齐衰不杖期,一出孝期就可成婚,算算要忙的事可多了,你娶妻不可能娶回宫,要在京里开府,挑宅邸、选人手安置家什,这些事可有得忙。” 东方朔纵使前世成亲过一回,再听闻这些琐事,仍是不由自主的头皮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