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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此天下,非彼天下

    第193章此天下,非彼天下

    江叔双颊飞红,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的在一旁解释道:“他们,他们明年就要成亲了……”

    “如此甚好。”老罗头摸着后脑勺,呵呵讪笑,“现在的年轻人啊……呵呵。”

    他和老妻做了一世夫妻,娃儿生了三个。然而,当着旁人的面,他连老妻的手都没挨过。更不用说,象这样旁若无人的牵小手儿了。

    他的父母去得早。他和老妻的婚事是郭怀一手cao办的。结婚之前,他和老妻在郭府的后花园见过一面。当时,老妻在准岳母、还有娘家的嫂嫂们等一大堆女眷的陪同下,和师母在花园里赏花。他则跟在恩师身后,“偶遇”上去。

    匆匆过去打了个招呼,恩师就带着他火速撤退了。

    出了后花园,恩师的小眼晴亮闪闪滴,含笑问道:“如何?”

    他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好渴。”并摊开双手,呈给恩师看,“您瞧,手心全是汗。”

    恩师看着他潮湿的两个手掌微微一愣,旋即,仰头大笑:“没事没事,比老夫那会儿强多了。老夫当年吓得后背都直冒冷汗……没错,这就是一见钟情。慢慢的,就习惯了。”

    当时,老罗头心里直叫屈:什么一见钟情啊。眼前呼啦一下子冒出来十多号花花绿绿的女人,就那么匆匆的一瞥,他连哪个是正主儿都没分辨出来。

    这天,他在郭府里,没滋没味的陪郭怀吃了一顿饭。

    之后,所有的事全是师母一手cao办的。

    大约过了十来天,师母告诉他,婚事成了,婚期订在半年之后的正月底。

    于是,半年后,他就成亲了。

    成婚三日,他陪妻子回门。老实说,成亲的感觉真好。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踏实了。

    不过,回门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这是他头次和妻子一齐出门。

    一路上,他提心吊胆滴骑了马,跟在妻子的车后面,生怕碰到熟人。

    正值初春还寒,冷得很。新婚的妻子心疼他,掀起帘子,轻声软语的劝他上车暖和暖和。他躁得满脸通红,慌得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妻子见了,用衣袖遮了小半边脸,吃吃的轻笑。

    大红的锦缎衬得她的双颊艳若春天里盛开的桃花……

    老罗头眨巴眨巴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摇头轻笑,喃喃自语:“岁月不饶人呵。老了,老了。”

    时代在进步哇。他out了。

    而江守义拉着高静走到院子里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停下来。

    “那样的蛮汉,皮躁rou厚的,摔不死的。你拉他作甚?”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你伤着了没有?”

    高静好象闻到了一股酸不拉叽的干醋味道。呵呵,她一直没发现,原来这家伙的心眼差不多就只有针鼻眼儿大。

    “没事。我也是借力打力,没使上多大力。”她低头掩嘴轻笑。

    江守义本来还有一肚子怨言要倾吐。可是,见她这么低头一笑,那些话顿时全忘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搓着手,眉开眼笑的连声细语。

    “你不准备去打擂台吗?”。高静抬头问道。来的路上,田管家全告诉她了。

    本来欢快的心立马又沉了下来。江守义偏过头看着眼前爬满青藤的花墙,幽幽一声长叹:“我不想去。”

    不但他自己不想去,而且当知道高静去打擂台了时,他真的郁闷极了。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去。”高静觉得这种时候,她应该给人家一个解释。

    果然,江守义立刻偏回头来注视着她,两眼亮若星辰:“发生什么事了呢?”

    “我记起以前的事了。”高静坦然的看着他,笑道。

    “真的?”江守义内心一阵狂喜,猛的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起来。怪不得,他怎么老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原来,是以前的那个高进回来了。

    “去。”高静抽回手来,嗔怪的轻啐了他一口,“这个,你也看得出来吗?”。

    江守义挠头嘿嘿笑着,眼里流光溢彩的,笑得眯成了两道缝。

    “我以为,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开的。这样对你也不公平。”高静敛了笑,直言道,“不管将来我们是归隐田园,还是置身闹市,我要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我和爹商讨了好久,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皇帝他们承认我新身份的大好机会。还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爹他始终放不下大陈的安危。所以,我们回来了。”

    江守义沉默了。然而,心绪如潮。他的心里却翻江倒海般的折腾了起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重重的撞击着他的心灵。

    十年寒窗苦读,他为的不仅仅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同时,也是因为这八个字。大丈夫立世,当先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然后才是扬名立腕、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直到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以前,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天家对郭家做下的一切,伤透了他的心。

    看着冤死的祖父留在剑柄里的那封绝笔信,他迷惘了。

    以前,学到“君为臣纲”时,夫子如是解释——君是臣之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时,他并没有多大感触。

    但是,当这样的事真正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时,他只觉得心里象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如今,他扪心自问,发现他根本就做不到象祖父他们那样赴死——凭什么呀?为了大陈,郭家人前仆后继,流血牺牲。可是,到头来,却落了这样一个悲惨的下场。就只是因为“君为臣纲”他不服他不甘

    然而,这些天,他细细琢磨了许多,却发现除了郁闷,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反了萧家,替家人复仇。

    单凭一己之力,此举无异于是登天;集天下的同好,揭竿起义?此举只适合于乱世。

    现在好歹也算是个太平盛世。从古自今,绝大多数的人们的要求是很低的。他们只要还没有到那种三餐不继、衣不蔽体的地步,就不会生出反叛之心。

    更何况,他自认为不是那种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乱世王者。

    他生不逢时,没有占到天时。

    ——杀了仇家,血祭家人。

    仇家是谁?曹家、李家……还是皇帝?貌似都不是,又貌似都是。

    江守义清楚的知道郭家之祸源于什么。正如祖父在绝笔信中所言:成者王,败者寇。他输了,所以才会遭此大劫。这是他的命,也是郭家的命。怨不得旁人。

    扶青衣也劝过他:身在江湖,人不由己。官场上亦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立场。立场不同,利益不同,行为举止自然也不同。

    江守义觉得他们说的好象很有道理,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却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憋屈得很,令他抓狂。

    ——放下仇恨,继续过着属于江守义的生活。

    一昔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那是上百条血淋淋的人命啊他洒脱不起来,放不下。

    他始终无法排解掉满腔的仇恨。

    所以,让他去为萧家杀敌平乱,怎么可能呢?他做不到

    可是,高静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惊醒了他内心深处蛰伏已久的某些东东。

    “爹他始终放不下大陈的安危。”高静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滴。他却觉得有如千钧重。

    高家几代人为老萧家所付出的,一点儿也不比他们郭家少。到头来,如果不是高成及时抽身,只怕他们也将会步郭家的后尘。

    再想想千百年来,古今名臣的一生,江守义悲哀的发现,这便是人臣的宿命。

    龙座上的人,不但是萧家如此,其他帝皇都是一丘之貉。

    而高成正是因为看开了,才会潇洒的离开。

    祖父觉悟得晚了,于是,只能留下那样的绝笔信。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再强调,不希望后世子孙出仕。

    江守义也深有同感。历朝历代的一家一姓都不值得天下人为他们如此付出。他们不配高进以前说的没错——这些帝皇将相分明就是天下大乱之源,早就该死绝了。

    从心底里,江守义是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的。

    不过,“天下兴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可是,这天下真的就是大陈的天下吗?是他们老萧家的天下吗?

    铁打的天下,流水的皇帝。这才是正解。

    千秋万世……万万岁。那些都只是他们这些帝皇的一厢情愿罢了。千百年来,改朝换代的事总是隔三差五的发生着。但是,天下人却不曾变过。

    这里是祖祖辈辈生息繁衍的地方。岂能容他族践踏?

    “放不下大陈的安危?”他细细咂摸着这句话,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高静看出了他的心事,不动声色的又添了一把火,笑道:“嗯。爹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自曾祖父起,我们高家就世代守护着天下安危。现在,乱臣贼子勾结外族,企图扰天下安宁,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天下的安定,他愿意再披挂上阵。”

    江守义闻言,满脸敬重。

    “爹还说,他这次不是为萧家的天下而战。此事一平,他还是会归隐。”高静补充道。

    “萧家的天下?”江守义愣住了,轻声反问道。他是头次听到这种说法。

    “嗯。爹和我这次是为自己而战,为大陈的天下而战。”高静十分肯定的点头,“外族入侵,国土被践踏,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国将不国。我们必须把他们赶跑。”

    江守义闻言,有如拔云见月,心里豁然开朗——对,没错。此“天下”,非彼“天下”。他江守义也愿为了天下人而战。

    “多谢娘子。守义受教了。”他感激的冲高静长揖到底。

    高静听得分明,不禁脸上飞红。刚好看到田管家急急的走过来,她更加躁得慌,一甩袖跑开了:“胡说什么叫?谁是你的娘子不害躁。”

    等江守义直起身子,高静已经跑远了。只有田管家一头雾水的走了过来。

    他看着高静远处的方向,轻“咦”了一声。张了张嘴,最终,他还是咽下了涌到嘴边的疑问。

    八卦暂且放到一边,正事要紧。

    “公子,太子驾到,已经到了前厅。”他拱手通报道,“老太爷遣小人来问您,想不想见太子一面。”

    老罗头派他来这么一问,是有原因的:说起来,萧焱是江守义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做为长辈,他不想看到两个孩子老死不相往来。不过,这毕竟是郭家的事。他是个外人,不好过多插手。认不认这个表弟,还得江守义自己说了算。

    然而,江守义想的不是这个。他拧眉问道:“太子?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找我家静妹吗?这丫不是快娶太子妃了吗?过了年,还要娶劳什子良娣。妻啊妾的都有了,他还来做甚?更何况,是他们父子俩亲口说了的,他和静妹的婚事做罢了。他想反悔不成

    想到这里,江守义怒从心起。

    “不见。”他没好气的答道,“田伯,烦您跟罗大人禀报一下,在下明天要去打擂台,正积极备战呢。所以,在下就不去惊扰太子殿下了。”

    田管家大喜,当即满口答应了。

    等他离开了,江守义小跑着找高静去了。他已经意识到,刚刚是自己太冒失了,吓跑了人家小姑娘。所以,他现在得去哄哄人家。

    当然,借口是现成的:他明天要去打擂台。心里没底,紧张得很。所以,他想请高静小师妹赏脸,陪他过几招,以缓解心中的紧张之情。

    而萧焱坐在前厅的主位上,眼巴巴的瞅着门口。老罗头坐在下首,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时,门口的翠竹帘一挑,田管家低着头,只身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焱眉头一颤,一双眸子立刻变得黯淡无光,脱口而出:“怎么,高进她不愿意见本宫么?”反正罗威是知****,他觉得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而老罗头终于意会过来了——原来这小子不是来找他表哥的,而是来找他表嫂滴。嘿嘿,小子,你的运气可赶不上你爹。这回,“太子”不吃香喽。